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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她忽然身形往前一窜,手里竟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不自量力。
瞬间,我在大脑里就冒出了这样的词。话说太后已经亡了一个孩儿,这次派的陆公公,那不是一般的好身手。不说陆公公,她一个带刀的孕妇,我又怎么可能料理不了?!
却忽见一抹鹅黄色从我眼前飘过,我这才确定那的确是阮琪。
再看那女人,她的身体飞了出去,只听“膨”的一声,她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脑浆迸裂……她的身体从墙面上滑下来,在殿内的侧壁上画出一条长长粗粗的血迹。
陆公公负手而立,一派风淡云轻的样子。
阮琪退后一步,肩上还插着匕首,血水潺潺下,他却好像丝毫不觉得疼痛,兀自仰天长笑道:“我阮琪苟活于世,终不愿氓氓碌碌就在着红尘中妄走一遭……”
说罢他定神,悲悯看我,嘴角含笑:“帝王身死,战事忽起,中原又将有多少战火?天下又将有多少无定之骨?想我一介书生,深陷槛阱之中,摇尾而求食,蝇营狗苟,雌伏人下,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几欲引节……可若我轻生,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以异?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比,特以为智穷罪极,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阮琪今救驾而死,却也对得起天下百姓,不枉我含辱苟活,终能为天下成一事,死而无憾……”
说完这番长论,阮琪便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从殿中央直直地倒了下去,带起他鹅黄的衣襟联袂,我一时怔然,定定地看着那抹鹅黄在殿中划过一条曲线,在我的视线中缓缓地落在大殿的玉石板上,摊开一团颜色。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
滚雷从我脑中穿过……
霎时间,我几乎明白了,五王爷,为何喜欢他,又为何迷恋他……
他不通世故,不解人情,却在这浑水污泥中,在经历了如此种种之后,仍保持了那一份幼稚的正直。这份奇异的坚强与执着,便是……出淤泥而不染……么……
瞬间回神,我抢步过去,将脸色惨白浑身是血的他抱在怀里:“太医——”我大声唤道。
忽然“哇——”的一声,打破了殿内的沉寂,是婴儿的哭声。
陆公公面色苍白地对我说:“皇上,孩子出来了。”
阴差阳错
那孩子被抱在我的面前,确是一个男孩儿,我细细看他的眉目,跟我皇兄倒是长得像。我抬眼看见宫监们各司其职地清理尸体,好像完全听不见婴儿震耳欲聋的哭声。
我微微沉吟了一下,对陆公公道:“抱去太后那里;这件事,也不要藏着掖着的。”
陆公公的脸上仍是没有血色,倒是回神答了一声‘遵旨’,便着人恭敬惶恐地抱着孩子去了。半晌,陆公公脸上的血水算是涌了回来,又恢复了和蔼温厚的样子。
心下不禁苦笑——这里是皇宫,这里是权力场。虽然我并不觉得疲惫,但这次的事件,我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我甚至觉得我在欺负弱小……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我喜欢强悍的对手,那样我才能放手去厮杀。这样的女人,不处理又不行,但处理了心里却空空落落的。
她是算着觉得我不想让她活命了。她今天拼死一搏,再叫人催生,说不定她的孩子就是男孩儿,这样她儿子就是下一任皇帝。这其实是十分正确的想法,最后一搏也是很必要的,就是成功率低了一点,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陆公公召了在门口候命的太监们进来时,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攒着匕首,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这个女人也不是没有聪明的地方,她闹得太显眼了,也怪我发现得晚,她顶一个大肚子,和一个前朝妃子的身份,谁也不敢真拿她怎么样。更何况我在外面仁爱孝悌的名声,就是纵着她了。如今这殿口太监们,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但保准都看了去,更别说追着她来的侍卫们了,大家心中都睁圆了眼,看见她拿着刀子刺杀我,看见她刺杀不成摔出来个孩子。
她不是要闹大么,她不是要在人前揭我的面具么,她不是要我在天下人面前下不了台么?今儿个,老子就让天下人看看什么叫孝悌忠义、襟怀坦荡、义薄云天!
我又唤来太医,让他去看阮琪。
阮琪被人移到了我寝宫的偏殿,他这次救驾这么明显,待遇也是应得的。
坐在床边,我看着阮琪苍白如纸的脸色,他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我以前容人无量,像他这般一根筋的,该去当御史才是。空空将一肚子怨气洒在我头上,倒是该当叫他看看世情冷暖,让他把满腹才华倒给我下面那帮蛀虫们听,也为我日后真正巩固皇权,加点火力,造点舆论;至于火候分寸,自是要我这些年好好调教,拿捏的恰到好处。生来圆滑者,非奸即庸,阮琪这人,端得看我怎么用了。
我淡淡地向太医开口道:“阮平侍现下如何了?”
太医斟酌着,垂头道:“秉皇上,阮平侍失血过多,平日里身子骨也弱,调养几日,便能大好……药臣已经开好了,按这上面饮食,月余便可好转。”
“赏。”
我挥了挥手。
走之前,我吩咐人给炉子加了炭火,又着人帮阮琪看着被子,有事报我。
出了殿,我身后哗啦啦跟了一叠人,冠盖如云,我往太后的宁安宫走去,他们倒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
太后那边,果然早就屏退了人。我身边的侍卫随从,都被宁安宫的大门过滤到了门外,只留陆公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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