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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潜垂眸,话音很淡,“总不能让你白来。”
秦妙呼了口气,看着他倚在门框上的半边身体,吸吸鼻子道:“行了,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后天记得去上班。”
迟潜点点头,又叮嘱她,“嗯,你别忘记了,六月六号,国家话剧院在北城……”
秦妙已经走下了楼,脚步似乎仓皇,楼道里留有她开阔的余声——
“忘不了。”
过一会儿,整个楼道终于重又归于寂静,窗外阳光倾斜进来,迟潜清淡的瞳孔动了动。
今日是个好晴天。
不知道陈槐安今天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迟潜这样想,很快又自嘲地摇头笑了笑,应当是不会了,自己就这么不告而别,留下的人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桑叶牡丹今早多开了一朵,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如果发现了,希望他看到能开心点吧。
一点也好。
回到屋里,陈槐安的画本静静地躺在斑驳的木桌上。
这是迟潜一直以来的习惯,不管搬到哪里,他总是习惯最先安置这本明明不属于他的东西,这世上,总有些人是这样,把别人摆在第一位,自己退而求其次,对别人尽心,对自己随意。
迟潜其实不是这样的人,他能这么做,是因为这里面有他。
除了开头的槐树,这本画本的后面几乎全都是迟潜小时候的样子。
生病手里打着针的他,伸手笑着递糖果的他,坐在自行车上吹风的他,楼梯间里生气的他……
画过这么多遍,陈槐安明明从前就是很喜欢他的。
但意识到这一点的迟潜并不会因此开心许多。
他每次翻开这本画本,都只是在给自己找苦吃——
显而易见,它是被陈槐安遗弃的东西,连带着画里的人和事都一并被他遗弃,轻而易举。
只有迟潜遗弃不了。
他像个小偷,把它从南场仓库里捡回来,再又据为己有,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边,要多病态有多病态,要多卑鄙有多卑鄙。
秦妙说他还像个高中生,把包背得紧紧的。
好笑的是,怎么能不紧呢?
那里面装着一个人曾经对他满满的喜欢啊。
如果他不背着,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陈槐安不会再画他,他已经见过他的裸体,他不喜欢一览无余的迟潜,也不会拉着他的手,不会抚慰他的颤抖——
即使他的手小小的,一掌就能包得下。
陈槐安在画室里待了一个晚上,凌晨天光乍现的时候,他手边的烟灰缸里烟灰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手下的画也惨不忍睹。
他撑着头,心里想着迟潜说那些话的时候冷漠又残忍的神情,手里的画笔就不自觉想在他脸上多画些从前那种狡黠生动的笑脸。
只是过犹不及。
他面色发怔,嘴唇抖了抖,看着手里那副画,似乎是不敢置信,握着笔想要补救,却是越弄越糟,最后居然是一点都不能看了,好半晌,他别开目光,认命般的垂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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