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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
兴许是每日都见,她倒看不出眼下的自己与十年前的有何差别,她细细地观眼角,眼角处也没有细纹,瞧上去仍旧光滑。
她松了口气,又扒了扒丝,瞧瞧可有白了。瞧了一圈,没有。
还好还好,刘藻轻抚胸口。她站起身,便看到那株珊瑚树了。多年过去,珊瑚树依旧华美喜人,不见分毫陈旧,在烛光间熠熠生辉。
谢相很喜欢这株珊瑚树,常亲手擦拭打理,寻常都不令宫人碰的。宝物,谢相见惯的,她这般喜爱这株珊瑚树,必然不是因它华贵,而是因为它是她赠送给她的。
刘藻伸手摸了摸树杈,心下暖暖的。
她忽然想起十余年前的一个明媚春日,她还是一个青春萌的小少年,与谢相信步在上林苑。那时她已知晓谢相为她做的一切了,也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只是她不敢说出来。
谢相不知她的心思,只高兴于她们姑侄相和,高兴她体谅她的苦心,高兴她奋向上,不负她多年筹谋。
那日她们信步林间,四下是草木芬芳,鸟语花香,她不知做错了什么,使得谢相蹙眉了,便忙认错,没脸没皮地连连作揖,恳请谢相原谅“是朕错了,姑母原谅朕这一回吧。”
可她脸上分明满是笑意,而无半点愧色,是笃定了谢相不会生她气。
果然,谢相虽无奈,却还是笑了笑,替她将一缕落下的丝拨到而后,摇了摇头道“你啊。”
眼下再想她那时究竟做错了什么惹恼谢相,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她只记得自己笑嘻嘻地求饶,扯着谢相的衣袖,与她低声笑语,毫不掩饰自己的依赖与倾慕。
那样可真好。
刘藻这才明白,她今夜失落的不是青春不再,她失落的是,她兴许不好再与谢相那般亲昵了,她得留意自己的言行,毕竟一大把岁数的人总与人撒娇很不雅观。
她又回忆了一番小店中那对男女,那男子亲昵的行径的确很不得体。
在这上元之夜,刘藻忽然间就感觉到了岁月的无情。
于是待谢漪沐浴归来,忽而觉她家萌萌仿佛陡然间长大了好几岁。
“皇后先就寝吧,不必等我。”她肃然说道,而后便往浴房沐浴去了。
谢漪隐约觉得陛下有些反常,一时倒也说不出何处不对,她令人将今夜自街市上所买之物都送上来,亲手将它们归置放好。
这一样样小物件朴实可爱,谢漪摆放时,便不由多看了一会儿,那盏刘藻亲自为她赢得的灯笼上画着桃花,工笔并不如何出色,可却别有一番拙朴之美。
刘藻回来,便见谢漪取了一方方正正的木匣,欲将那灯笼收起来,以免摆在外头,蒙尘受损。
她赶紧过去,下意识地就扯了谢漪的袖子,道“摆外头,过几月,天暖些,我们夜间去上林苑观夜景时就提着它。”
春夏之交,上林夜景极美。春草茂盛,春木勃,草木水影之间,虫鸣阵阵,且有成群的萤火虫,翩翩而来。刘藻有一年夜间途经上林之时,无意间见过此景,那时她并未停下,反倒催促宫人行路,她要留着美景与谢相同赏。
“且有数月,摆外头会蒙尘。”谢漪说道,又让她摸摸灯笼,“是纱制成的,很易损坏。”
刘藻感受指腹粗糙的触觉,觉果真是纱制成的,便道“好,那且收起,到时可千万不要忘了。”她猜谜赢来的灯笼,若只是藏在匣子里,再也不用,便有些可惜了。
谢漪答允她“必是记得的。”
刘藻这才安心,又见妆台上谢漪为她挑的木簪,忍不住拿起来试戴,又问谢漪她好不好看。谢漪自然是夸她的,刘藻一开心,便要谢漪为她选一身衣衫明日穿。
时候已然不早,可陛下兴致上来,明日又无甚大事,谢漪便由着她,好生为她择了一身外袍,搭她新得的木簪。刘藻只觉明日她必然光彩照人,于是又拖着谢漪早早地睡,好一醒来便着谢漪为她所择衣袍。
直至躺到床上,刘藻才迟缓地想起,分明想好要沉稳些的,怎么又腻着谢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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