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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盏的手抖了一下,被桓凛握地紧了。这几个词就像钉在了他的身上,无论生死。
“这些已经无甚意义了。死而复生,我也已经不是谢盏了。”谢盏道。
“阿盏,我只是想让你活在阳光下。”桓凛道。
谢盏猛地抽出了手:“桓凛,不必了!”
“阿盏,你在逃避。”
“逃避又如何?”
桓凛一时无言。
“桓凛,我已经不想和过去有任何纠葛了,不想看到过去熟识的那些人,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也不想回到那皇宫中。”谢盏道,“桓凛,你我之间,也不必再纠缠下去了。你是皇帝,坐拥天下,而我,则想游于山水间。我们已经走上了两条路,不如就此分开。”
他的话,便如同一道惊雷在桓凛的耳边响起。他早就知道了阿盏的决定,从他的那些言行之中,然而当他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这般骇人。
他失去过一次,知道失去的恐怖,所以绝对无法忍受第二次失去了。
“阿盏,我可以与你一起游于山水。”他像是寻到一丝希望。
“桓凛,过去的事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我与你在一起,便想到过去的那些事。与朋友结伴而游是乐,而与你在一起,便是折磨自己了。”谢盏的话不留情面。
无论是谁在他身边,阿盏都可以接受,除了他。
他坐在那里,全身僵硬,口中也有了血腥之气,一字一句道:“阿盏,我做不到!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呆在我的身边。”
谢盏的脸上露出一个略微怜悯的表情,却无半分动容。
越温和的人,狠心起来更加无懈可击。
谢盏坐在那里,再也没有和桓凛说过一句话,更没有看他一眼。
桓凛原本还在坚持,到后来无法忍受那种冷漠的气息,不得不离去。
他脱去外袍,吹灭灯烛,躺在床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很快陷入了沉睡中。
夜半,窗户突然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在床边坐了很久,目光落在床上之人的身上,黑暗掩盖了他的神情和悲楚,待天快亮了,他便从窗户跳了出去。窗户关好,一切都如同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之后的几日,谢盏都未曾见过桓凛,只是清晨醒来的时候,窗台摆放着的花草的位置总有些微变化。谢盏盯着那些位置变化的花草,叹了一口气。他每天看看佛经,与无尘大师一起下棋,谈谈佛道,这般日子清静很多。谢盏觉得,如果日子这般过下去倒也不错。
“施主,有人跟着你,师父说的。”谢盏从无尘的禅房离去的时候,小和尚拉着他的衣袖,偷偷道。
小和尚说完看了四周的虚空一眼,谢盏突然明白了。他想到了桓凛那天的话和眼中的偏执,他并不觉得桓凛可以爱他爱到任由他去,这佛门中的日子,得来也不是那么简单。
第二日,谢盏并未去拜访无尘大师,而是在自己房中坐了半晌,然后主动找了桓凛。
“我会去祭天。”谢盏道。
当听到谢盏这句话的时候,桓凛心中有些欣喜,因此没有注意到谢盏垂眸时,眼中闪过的复杂。
一日后,是祭天的日子。
祭天的仪式十分冗长,从早上便已经开始了。所有参加祭天的人都要沐浴更衣,而衣服都是熏香过的。因是在寺庙中,所以并无喧天的锣鼓声,有的是木鱼声和禅音。皇帝上香祭拜,祈求风调雨顺,再是文武百官祭拜。
到了午时,祭天才接近尾声。
谢俊早已站到了一旁,他看着桓凛的样子,又看着那一直站在佛坛旁的老和尚,然后瞥见那被皇帝亲卫有意无意护在中间的白袍白斗篷的人,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谢大人,您怎么了?可是染了风寒,脸这么红?”他身边站着的人问道。
“太阳有些烈。”谢俊掩饰道。
“谢大人,您在看什么?”那人又问道,随着他的眼神看去,“那个人是跟皇帝一起来的那个娈宠吗?怎么有点不太像?是哪位大人吗?如果是哪位大人的话,又为何大热天戴着斗篷呢?”
那人一连问了很多问题。谢俊觉得心跳得更加厉害了,掩饰性地移开了目光,转到祭坛之上。祭坛上,一位老僧人走到了皇帝的身边,拨动着佛珠,不知道在做着什么,谢俊不由得问道:“祭天不是结束了,还有什么仪式吗?”
他身边的人也奇怪:“是啊,那位老僧人,有些眼熟……啊,是那位老祖师,整个建康城都德高望重的……”
“因果相生,罪罚相抵……”在老僧人空旷辽远的声音中,那个白衣人走上了神坛,伸出手将头上的斗篷取了下来……
谢俊几乎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动作,当斗篷完全取下来的时候,谢俊有些站不住了,一下便坐在了椅子上。
出家
白色长衫,墨色黑发,青年站在那里,安静地如同一幅山水墨画。他的皮肤很白,白得有些病态,因为瘦削了许多,脸上的线条冷硬了一些,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柔光流转,气质淡雅若仙。祭坛旁站着抑或坐着的朝臣们,当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脑海中都闪过不同的画面。
年纪大一些的,隐约想到许多年前,那个才名闻名建康的女子,王家阿沁,兰台水榭上的惊鸿一瞥,惊艳地如同跌落凡尘的仙子,半生过去,许多人都未曾忘记。而年长一些的,则想到当年与元熙帝一起携手登上高台的女子,穿戴奢华的凤冠霞衣,气质却依旧淡雅,看一眼,便再难忘记。从王沁,到谢芝兰,最后,都回归到这个青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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