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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盏,你想入佛门,也不急于一时剃度。”桓凛道。
谢盏似乎松了一口气。
无尘皱着眉看自己的成果,然后收起了剪刀……
“阿盏,你再好好想想吧。”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疲惫与痛苦,“我不会再强迫你了。”
桓凛有些凛冽冷然的身影消失在祭坛上,这场祭天仪式便这样结束了。这对于朝臣们来说,就是一段津津乐道的故事,有些曲折玄幻,但是最后的结局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他们不必匍匐在昔日佞臣的脚底,谢盏入佛门,与他们毫无影响。佛祖会涤清他身上的罪孽呢,这样想着,他们对谢盏也没有太多厌恶了。
影响最大的便是皇宫与谢府了。
桓凛几乎是冲撞着回了皇宫的。去的时候,他坐着御撵,心情十分好,对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期盼,而现在,现实已经割断了一切光源。结束了,阿盏完全抛弃了他了,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他进了宫中,将自己关进大殿,拿着剑便在里面乱舞一通。第二日,李得清推门进去的时候,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那里哪里还像皇帝的寝殿?断壁残桓,一片狼藉,凌乱不堪。皇帝双眼通红地坐在台阶下,就像最后挣扎的野兽。
对上皇帝杀人的目光,李得清退了出去,然后将殿门关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站在昔日西殿,如今太极殿的门口,抬头看去,层层乌云遮着阳光,天色有些暗,风吹着树木,竟生了一些凉意。秋日来了,这个朝廷也像变得摇摇欲坠起来。脑海中回荡着帝皇凶狠但却绝望的眼神,李得清总有种感觉,天,似乎要变了。帝皇的眼中,已经没有这个天下了。
为僧
轿子落在谢府门前,谢俊几乎是半跑着跑进内宅的。谢府的下人都吓了一跳,自谢氏夫妇入了佛门后,谢俊便是谢府的老爷,从温文尔雅的大公子变成威严沉稳的谢府主人,谢俊的转变很快。而谢俊今天这般失态的模样,下人们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谢俊过佛堂门槛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门口打扫的下人扶得快才将他扶住了。谢俊刚站稳,又继续往里跑去。
佛坛里檀香袅袅,与几个月相比,佛门气息更加浓重了。而看着父母,两人在一个月前于栖霞寺剃度,如今已经像是真正的僧人了。然而,佛并没有能拯救他们。短短几个月,谢俊发现,父母还是老了很多。一向雍容优雅的母亲,脸上添了许多皱纹,而向来心性明朗的父亲,已经糊涂了许多。
谢俊先是看着母亲坐在蒲团上,正念着经书,虔诚而认真。
“阿娘。”
谢俊一连叫了几声,王氏才望向他,眼珠缓缓地转动着,似有些茫然。
“阿娘,我是大郎。”
王氏醒神:“大郎,你怎么了?”
“阿娘,我看到阿盏了,阿盏没有死!他还活着,现在就在栖霞寺里!”谢俊一口气道,语气难掩激动。
王氏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转为难以置信,手中的经书也落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阿盏……没有死?”
——
谢盏与无尘坐在禅房中,两人大眼瞪小眼。谢盏名义上是已经入了佛门,为无尘大师座下弟子,但是主持和老祖师对他们二人的举动都十分不赞成,老祖师再喜爱无尘,却也容不得他这般胡闹,所以最后的结局便是无人替谢盏剃度。
——无尘的刀工实在匪夷所思,谢盏纵使再不爱惜头发,也无法接受自己的脑袋上坑坑洼洼。当朝的士族们都是爱惜容貌的,谢盏死里逃生,士族的秉性仍在那里。所以,现在谢盏依旧是顶着一头黑发,朔风打理之后,倒也看不出那缺了的一角了。
如今,无尘算是谢盏的师父了。小和尚清心最开心,平白多了一个师弟,天知道他最想要个师弟来使唤,显示自己也是有辈分的人,虽然这师弟年纪有些大,清心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还特别矜持地来暗示谢盏该叫他‘师兄’。
谢盏看着那一脸傲气的小和尚,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师弟可以吃糖葫芦。”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强,小和尚艰难地抉择了半日,终于朝着谢盏叫了一句‘师兄’,然后从朔风的手里领了一串糖葫芦。
无尘悟性高,但是慵懒的很,敲木鱼睡着,念佛经睡着,所以在建康城中仍旧没什么名气。谢盏做了他的徒弟,根本无法领略佛法。谢盏的目的也不在此,他六根不清净,又如何侍奉佛祖,不过想要个脱离了桓凛的借口罢了。
他与桓凛之间,是不可能了。
这世上,并非相爱的人才可以在一起,也并非相爱的人就能在一起。他和桓凛之间,已经隔着千重山了。
“你打算如何?”无尘的眼睛瞪得有些困了,问道。
谢盏从蒲团上站起身,走到禅房里唯一的一副画面前,看着画中的景致:“青衣白马,仗剑天涯,师父,你的志也不在这佛门中吧。”
无尘盯着那画,有些怔怔的:“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我曾想隐居山水之间,后又想入朝堂,居高位。人的想法都是时时刻刻在变得。而现在,我想隐居山中,不沾情爱,若有幸,再教一些弟子,平淡度日罢了。”谢盏道。
这些想法,他在心里想了很久,但是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虽然不知道无尘的过去,但是总觉得两个人是同病相怜的。所以,他想要将这些话讲给无尘听。有些东西,在心里憋得久了不一定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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