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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兰妡上前轻轻拥抱住他,挨着他的肩膀说:“这上头记下了臣妾的涓滴心事,陛下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陛下对臣妾这样好,臣妾怎么会不动容?臣妾并非铁石心肠之辈,若非真心喜爱陛下,又怎会为此徘徊不决呢?”
她的身体很软,还带有沐浴后的清香,她的声音也软软糯糯,徒有感情而无声调,很容易使人沦陷。
萧越被她那身雪白的衣裳裹住了,几乎不能思考,他恍若梦呓道:“那末,要是朕为了留住你,而不立你为后,你会怪朕吗?”
“臣妾不会怪责陛下,可是臣妾希望坐上皇后的位置,不是因为什么任务,只因臣妾想与陛下比肩,成为陛下名正言顺的枕边人,名正言顺的妻,这是臣妾此生唯一所愿。”厉兰妡捧着他的脸,目光幽幽似两盏夜路上的灯笼,即便辨不清道路四方,行路人还是得心甘情愿地跟着走,“臣妾愿意向陛下发誓,即便臣妾成为皇后,臣妾也不会离开陛下,绝对不会。”
萧越俯首与其对视,厉兰妡的眼里只有眷眷深情,做戏做久了,连真心和假意都难以分清。可是这一回,萧越选择相信,或者说,他情愿相信。
厉兰妡如愿登上九重凤座,成为大庆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个位子对她而言并无太大不同,皇后与贵妃、与夫人,都只是职分上的差别,其实也只是一个名号而已。何况后宫如今如此祥和,她连架子都不必摆,只要安居乐业过日子即可。
那本日记并非伪造,可惜萧越还是被她骗了——厉兰妡是一个谨慎的人,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很早以来她就在做这样的准备,万一哪日失了宠,这篇日记就是翻身的工具;她万想不到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不过也好,至少萧越真信了它。她已完成自己的使命,随时都可以走了。
但不知为何,临作抉择的关头,厉兰妡反而犹豫起来,她倒不是贪恋皇后的荣耀——皇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荣耀,除了名份上好听一点,还不及宠妃逍遥自在。可是——可是也不知为何,她总疑虑这样扔崩一走,是否太过不负责任,至少在走之前,她还有几件事需要办理。
兰妩已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女官,厉兰妡又收了她为义妹,由萧越做主,将其许配给睿王萧恕为侧妃。兰妩的身份虽然低了点,不过有陛下圣旨赐婚,谁敢说个不字?少不得恭恭敬敬地上来贺喜。
出嫁那天,兰妩身着大红的嫁衣,头戴凤冠,眼泪汪汪地向厉兰妡请辞。厉兰妡温和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别坏了大家的兴致。”
兰妩哽咽着道:“奴婢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皇后娘娘,心中自然难过……”
厉兰妡嗔道:“什么奴婢娘娘,你已是本宫的妹妹,该姊妹相称才对。”又道:“你还怕见不着么?皇后的妹妹想要进宫,还不是一道口谕的事,幽兰馆就是你的娘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看望都可以。”
兰妩方破涕为笑,由拥翠搀着她坐上花轿——拥翠与她共事多年,总是有几分情分。
看着那顶艳红的轿子渐渐远去,拥翠轻轻叹道:“兰妩真是好福气,总算觅得良人,终身有靠。”
厉兰妡听得清楚,打趣道:“你若是羡慕,也该尽快找个良人,省得成日长吁短叹的,好像本宫误了你。要不,本宫明日就在御花园中举办赏花宴,将满城的夫人小姐都请来,问问她们哪家有合适的良人,好让你放开手眼拣选?”
拥翠红了脸,“娘娘就会说笑,没个正经!”又叹道:“奴婢是个闷葫芦,兰妩一走,只怕没人陪娘娘说笑,这幽兰馆得冷清不少了。”
满宫里数兰妩最活泼,她走了,幽兰馆的热闹的确清减许多,可是很快重新热闹起来——吴太医才诊出,厉兰妡又有身孕了。
才当上皇后,马上又面临添丁之喜,宫中的嫔妃都羡慕不已,连太后也感叹:“到底是她有福气,除了她,旁人再没有这个命,真真是上天注定。”
萧越也一样高兴,每日上完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望皇后,必得先腻歪一阵,才肯安分去太仪殿批折子。厉兰妡当然不肯耽搁他,反而时常劝着,多说了几回,萧越才不至于隔三差五地往幽兰馆跑。
厉兰妡对这个孩子有点拿不定主意,但既然有了,她必得将其生下来。又或者,她故意借这个机会来拖延时间,她现在不去想是否离开的问题,等生产完再说吧,那时她才能真正决定——厉兰妡这样麻痹自己。
已经入秋了,这一日天气和暖,厉兰妡和聂倩柔一道坐在园中晒太阳。眼前是一丛蓬蓬的假山石,堆得高高的,嶙峋有致,尽头就是御湖的边缘。
聂倩柔手中惯常在飞针走线——宫中寂寞久了,做衣服反而成了一场消遣。她留意布面上的针脚,眼睛也不放过前方,高声道:“明玉,你小心点,别走到御湖边上去了!”
假山旁只看到花影闪动,是明玉衣角上金线勾勒的花样,她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宛若银铃:“我知道!”
与她一道追逐嬉戏的却是萧忻。厉兰妡看着好笑,“忻儿再没与明玉这样亲近,总觉得有个姐姐压自己一头,害他充不了老大,又嫌明玉是个女孩子,这会子又不计较了。”
聂倩柔亦笑,“小孩子嘛!今儿同这个好,明儿同那个闹,哪里说得准。”
小孩子脚程飞快,又不知疲倦,转眼已不见踪影,好在御花园只有这点大,且吩咐了乳母太监跟着,不必太过担心。
忽见明玉气喘吁吁地跑来,“母后,忻弟不见了!”
“什么?”厉兰妡和聂倩柔双双站起。
明玉满头满脸都是汗,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方才我和忻弟绕着假山捉迷藏,谁知眼错就看不见他了,宫人们也都说没瞧见……”
厉兰妡焦急不已,忙发动身边的宫人四处找寻,她自己也坐不住,起身四顾,将两手拢成喇叭状,“忻儿,你在哪儿?快回答母后!”
聂倩柔怕她摔着,在身后跟着道:“皇后娘娘您慢点,这里零碎石子儿多,别踩滑了脚!”
厉兰妡哪里顾得上许多,仍不住呼唤,正没个头绪,忽见身下假山石洞里探出一个人头来:“嘻嘻,我在这儿!”
正是一脸顽皮的萧忻。
厉兰妡没好气地在他后颈上拍了一下,“你这孩子,就会恶作剧!知不知道大家都为你担心哪?”
萧忻吐了吐舌头,径自一阵风般跑开。
厉兰妡又是气又是急,见他往御湖方向去,不禁嚷道:“忻儿,离水塘远点!母后不是让你不要玩水吗?”
萧忻不知是没听到她的话,还是听到了却要故意对着来,偏偏往御湖靠得更近。
这孩子真是冤孽。厉兰妡顾不得许多,跟着上去追赶,生怕他不晓事出什么岔子。
她未曾想到先出事的会是自己。假山旁到处是崩出的碎石,她光顾着前方却忘了脚下,一脚踩空,整个人直直地跌到地上,当时就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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