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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来信（第1页）

秦府正门口，穿着草绿色制服的邮递员停下自行车，将手中的信封投进秦府大门口上绿色的邮箱，而后大叫一声：“信来了。”骑着车子远去了。

老包作为门房，秦府日常收信的就是他，他走到大门口，用钥匙打开信箱，里面就躺着一封信，上面写着地址，还有“省立志诚中学初中部缄”的字样。老包识字不多，勉强应付日常收信的工作。实在又不认识的字他会去问胡大或者高升。

不过志诚中学这几个字老包是肯定认识的，现在整个秦府就只有他儿子包国维在志诚中学读书，不用想这就是给包国维收的，再往下看不出所料，写着包国维收。这是志诚中学的成绩单，老包看完信封后明白过来。拿着信转身进了秦府。

在回自己房门的路上遇到了正从厨房里出来的胡大。“老包，谁寄来的信？”胡大问道。“志诚中学的寄来的信，这眼看快开学了，想来八成是成绩单和开学通知。”老包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包国维这是要拿奖状的吧。”胡大总是会在老包面前夸包国维，他知道很多时候这些话能让他的老友心里好受一些。

“哪敢想那些，我只希望他能顺利毕业然后进入高中，顺顺当当高中毕业就好。”老包答着话，脸上不自主地露出微笑，满是皱纹的脸更皱了。

房间里，老包小心抽开抽屉，把老花镜拿出来戴上，慢慢念着。像是在研究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整张脸都凑到信纸上，盯着信纸上的小字瞧了半天。

天上糊着云，已经是正午了，天空中依旧是阴阴的，房间里昏暗的很，只有从窗户那射进些无精打采的光来。老包走到窗子前，扶了扶眼镜，又接着去看成绩单。他的手微微颤抖，手中的几张纸像是被北风吹着的枯叶，颤巍巍的。

国文——丁，算术——丁，英语——丁，地理——丁，自然科学——丁，只有体育还好，是唯一的一个“乙”。

成绩单下面油印的密密麻麻的字，告诉他包国维本学期要留学一年。看到这里，老包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翻来覆去把成绩单看了好几遍，也无奈接受了这个现实，整个人都在颤抖，山羊胡子簌簌地摆动。

“都有些什么东西？”胡大一进来就把脑袋凑到纸边。

“学堂的成绩单……还有一张。缴费单。”老包的眼睛睁大了许多。

他想马上看完缴费单上的内容，可是那纸上印着一条条的格子，里面挤着些小字，他老把第一行的上半格接到了第二行的下半格。

“学费：四块。讲义费：十六块.……损失准备金。……图书馆费。……医……医……”老包用手指划着一行一行念过去。

“制服费！……制服费：二十圆。……所有学生除——除——除住宿费伙食费外，皆须一次缴清，所有费用在1月31日之前交至西大街市民银行。”

“这加起来要五十块了吧，这许多钱，老包你凑齐了没？实在没有凑齐，我那里还有一点结余。”胡大显然也是被这高昂的学杂费惊到了，又担心起老包的经济来。

“一共五十一块。”老包算了算。

“本来是不够的，昨天小包拿出从郭家少爷手里赚来的二十块，也算是凑够了，这些年老是麻烦你们帮忙。”老包很是感激老友体己的话。“二十块，他还是个学生就赚了这么多钱，真有出息，我说吧，你家国维本事大着勒。”胡大照例夸奖起小包来。

“唉，为了这钱却把学业耽误了，下学期升不了高中，留级多读一年，多花这许多冤枉钱。”老包在老友面前也不避讳，告诉胡大包国维留级的消息。

“多读一年也没什么，你家国维还小，过年才16岁，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二十三、四岁也能出来，三十岁之前能成个科长，比高科长还厉害嘞。”胡大不管老包从几路来，他只往一路去——认准夸包国维就对了。

果然，听到胡大这么说，老包的额头上的皱纹都浅了许多。

“吱呀”就在这时门开了，包国维跨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冲老包喊：“爸，戴七叔说我很适合学修面，他连传代的剃刀都给我了。”小包的本意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包，让他高兴一下。

他进门后看到站在老包身边的胡大，冲胡大笑了一下，叫了声胡大叔。胡大连忙点头回礼道：“回来了！”

包国维瞧见老包手里的信纸，心里感觉八成是成绩单，不禁有些心虚，还是问了句：“爸，这是什么？”

胡大看人家两父子要聊私事，识趣地悄悄走了出去。

老包把老花镜拿下来瞧包国维，看着儿子笑着的脸和这两天的表现，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抱怨。“上学期的报告单，上面说你这学期要留级，你已经留两次级了。”说完唉的叹了口气。

包国维心里说果然，又把原主那混蛋拖出来在心里批斗了一番，立定站好，弯腰向老包赔了个笑脸，一副诚心认错，任由批评的样子。

看着儿子这和之前判若两人的认错态度，老包心里一时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能说道：“我也不期望你现在能帮帮衬家里面什么，只希望你能好好念书，顺利毕业，将来出人头地，不要像我这样做个低三下四的下人。你以后不要总想着赚人家的钱，把心思多放在读书上，我虽然没用，多辛苦一点总能把你的学费筹齐。”

老包说完，可怜天下父母心，心里又觉得对不起儿子：自己没用，还要儿子自己操心自己的学杂费，连功课都耽误了，嘴里的话有点说不下去了。只能说道：“明天府上大扫除还有的忙，后天祭灶清闲，我后天去把学费交了。”说完就把成绩单放在了书桌上。

“记得出来吃午饭。”老包说着转身准备出去。

看着老包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那已经累弯了的腰，包国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冲着快出门的老包喊：“我下学期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拿个好成绩。”

“明天你就在府上忙，钱交给我就成，我去市民银行缴费。”包国维想尽量帮老包的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于是把交学费的活儿揽了下来。

快走出房门的老包听着儿子的话，心里觉得好受了许多，只要孩子能认识到错误并努力改正也不往他辛苦为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