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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鹿豚 III（第1页）

一个班五十八个人，注定有几个会在洪流中消失。

马可波罗在班上的女生中可以说是左右逢源，一方面她乐天派的随和性格很好相处，另一方面她胖胖的外表和中等偏下的成绩没有威胁感，其他女生不用担心她会跟她们竞争资源。即便是两个不共戴天的小团队，马可波罗也能在其中游走自如。

十点半，宿舍关灯。宿管阿姨的人影时不时在她们宿舍的窗口闪动。“你在干什么？”马可波罗踩着自己的床框和睡在上铺的思定说。

“睡觉。”思定缩在被窝里说。

“睡个屁！光是看着你我都觉得要中暑了！你在看手机是不是？”

“被宿管看见了我们又要被扣分了！”

“你怕不是在看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新闻！”思定的头冒出来，手机屏幕蓝色的荧光短暂地照亮了她白皙的脸，“你看！”

手机上的新闻说：今年夏季我国的平均气温接近2o22年以来历史同期新高，过4oo个国家气象站突破历史高温记录；南方省县的高温天数已长达45天且将持续下去……

“我才不信你深更半夜在自己被窝里看新闻呢！”马可波罗嗤笑着说。思定和她是很亲近的朋友，上下铺之间经常互动，她对思定乖乖女的表面人设还是很了解的。

“你不信就不信吧！”思定红着脸缩回被窝里，“真是的！就知道调戏黄花闺女！”

“还黄花闺女……要是你想要个男朋友你还找不到吗？”

思定幻想自己对准了马可波罗的脸咆哮：我男朋友是建川！光是在心里念出来几个字就已经让思定浑身热了，她想将他彻底占为己有，在校园墙上贴出公告让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他们班里最优秀的男生拜倒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她深爱着建川，她也享受着自己驾驭建川的能力；她知道如何让他失去理智，她知道他的每一个弱点，她知道怎么让他唯命是从；她对自己的认知是建立在建川对她的爱意之上的，建川怎么看她，她就怎么看自己。

所以当思定得知孙和冬天好上的时候，她心里警铃大作。这崭新的权力让孙连平日走路都更有自信了。如果那个呆头呆脑的插班生把孙视若神明，那孙在照镜子的时候也肯定会看见自己头顶光环的芒锋。

孙最好玩的地方就是在于她的自暴自弃，她的悲观主义，和她对一切幸福安康，一切美好未来的敌视。要是一个男孩爱上了她，她将脱胎换骨；没什么比让一个从缺爱的人受到爱更容易造成灾难的事情了。

在学校里她和建川都会保持距离，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可能会交换一个渴望的眼神，但两人都很谨慎。大课间建川去给秦始皇办事，思定就独自坐在课室里思索怎么将冬天和孙感情扼杀在摇篮里。冬天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思定，帮忙把清北下去。”语文科代表融日捧着一大沓语文作业说。她们平日没什么交集，思定只是融日走进教室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而已。思定一把手就将全部的作业拿去了。

她一本一本地把作业摆在桌子上，特意把冬天的作业本留到了最后。

“冬天？”

“诶！”冬天立马把手上的笔记本收进了抽屉，“你好！有什么事吗？”

思定笑了出来。她清纯的笑的很好看。“作业给你而已，怎么那么客套？”

“思定同学？不好意思，来了这么久我还不是很确定班上这么多人的名字……”

“别紧张，我也不记得。有几个人我甚至都不认识。”

冬天紧张地笑；这么漂亮的女生主动接近他还是人生中第一次，更何况思定的漂亮不是那种浮夸鲜艳，孔雀尾巴的漂亮；她的美更像是像是夏天里一杯清凉的水，健康，干净，不掺杂质。他有点不知所措。

“你周末的作业被秦老批得体无完肤啊。”思定作业的时候特意翻过冬天的作业本，“星期五我们要背阿房宫赋。”

“六王毕，四海一。”冬天说，“一千多年的人回看着两千多年前的事，浓雾中看着浓雾，我们却看不清楚十年后的未来……以史为鉴，可这个世界事到如今除了历史还有什么……”

思定内心扑通一声，她觉得这些话很熟悉，貌似以前从谁人的口中听见过；这是她第一次和冬天对话，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冬天在这之前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额，我也是服了……”冬天翻开自己的清北语文作业本，“果然是这句话，‘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我默写老是忘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就是不顺耳，我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很容易理解啊。”思定弯下腰教他。距离的拉进触了冬天的危机本能，整个人僵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你看，这里的‘使’就是假如的意思……”

孙回到教室看见思定站在冬天旁边帮他辅导作业。冬天背对着门口没看见她进来，但思定却看得一清二楚。两个女生的双眼对视，思定只是朝她露出一个没有特别意思的微笑。孙怒火中烧，但却没作反应，面无表情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搞吧，你就继续搞雌竟吧。看你能不能听懂他的奇谈怪论，什么石偶啊什么羞耻革命啊什么山脉啊。等我去到他家里的时候，他所有的秘密对我而言将一览无遗。

孙一脸的败相让思定很是满意。思定并不喜欢搞雌竟，这场争斗根本就不是为了冬天；她只想孙受苦，也不是因为思定有特殊的施虐的癖好，孙把自己看做一个自我鞭挞的苦行僧，她只是帮助孙自我实现而已。她弯下腰，继续给冬天辅导《阿房宫赋》。

这一切，坐在课室最后一排的马可波罗都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