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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热起来。谢三娘早已为我准备了好多夏季的衣衫。这一日我换上了碧绡水纹裙,正想歇个午觉,谢三娘忽地唤我前往莫愁湖的湖心小岛,给原非白送上冰镇莲子羹。
我顶着大太阳,来到湖心的亭子时,原非白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画。他只着一件家常如意云纹的缎子白衣,乌发也只用一根碧玉簪别着,却依然飘飘若仙,一身贵气。韦虎照例在旁边伺候着。
“三爷,莲子羹来了,您先歇一歇,喝一点消消暑再画吧!”我放下汤盅。
原非白听出是我,抬起头,对我微微一笑,“我就说是谁这么大嗓门,果然是木槿,快快过来吧。”
讨厌,把我说得跟菜市场大妈似的。我瞪了他一眼,走过去,依言坐在他的身边。
这一个多月来,他的心情好像好了许多。自从上次他听了《海的女儿》,他开始对花姑子的故事产生了浓厚兴趣,于是我挖空心思把记得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聊斋志异》等古今中外故事一个一个说给他听。
一开始也就是茶余饭后偶尔为之,素辉只有在这时才很真诚地称我为木姑娘,韩先生和三娘渐渐加入了我们,后来我发现韦虎亦站在门外认真听着,他看我的眼神也渐渐由防备轻视变得温和了些。
素辉喜欢听圣斗士星矢,葫芦娃之类的热血青春故事;三娘则不厌其烦地让我一遍
遍讲述芳汀[【法】维克多·雨果长篇小说《悲惨世界》中的人物]的悲惨故事,即便每每会令她潸然泪下。韦虎总是红着脸问我像玛普尔小姐[【英】阿加莎·克里斯蒂娜侦探小说《玛普尔》系列中的主人公,终身未婚的女神探]这样聪慧的女神捕为何一辈子没有成婚。
说实话,我之所以愿意一箩筐一箩筐地讲故事,是因为真心喜欢原非白听故事时的神情和看我的温柔眼神。即使他会提些让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比如说睡美人的父母为什么不早点把睡美人嫁出去;小王子为何不带上驯养的狐狸一起回去呢,何苦流下羁绊的泪水[【法】圣埃克苏偑里《小王子》]云云等等,但他至少不再是那么冰冷、阴沉,令人害怕接近。
出于母性本能,我有时也想,如果我和原非白早些认识,我能早些告诉他这些真善美的故事,还给他一个真实幸福的童年,那他是否会更快乐些呢?
他接过莲子羹,慢慢喝起来。我看向他的画,只见画中有一湖盛放的荷花。不愧是当世著名才子,当真是笔墨宛丽,气韵高清,巧思天成。他的设色以浓彩微加点缀,不晕饰,运思精微,变换莫测,神气飘然。
我不由看向原非白,真心赞道:“三爷画得真好。”
估计是听多了这样的赞颂,他仅是淡淡一笑,“这画中,你可看见你了?”
哇,他竟然把我比作
这满湖荷花了!如此清新高洁!朕甚欣慰啊!
我正自我陶醉地看向他,他却用纤长玉手慢慢一指画里湖中戏水的那一群鸭子,还是最小、毛最稀少的那只……
我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他却朗笑出声。这个讨厌的原非白,我有时是自作多情了些,可你也不用这么消遣我。
我不悦地站起身来正要走,他却拉住我,“真生气了?木槿,我是逗你玩儿的。”
我又坐了下来,瞪着他。他愉悦地笑着,“好木槿,别生气了,来,替我题字吧。”
哼,敢笑我是丑小鸭。我一生气,抽出一张纸,掏出鹅毛笔写道: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高人隐士者独爱菊;自盛世以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当世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
写完,我这才发现他早已收了戏谑之笑,非常认真地念着这一篇周敦颐的《爱莲说》,眼神中那凌厉的锋芒又现。
坏了,这是我第一次向他展示我的文学才华。
他慢慢抬起头,莫测高深地看着我。
天气实在太热了,我的汗水直流。我拭着额头,站起来端起茶盅,“三爷,我再给你端一碗吧。”
“不用了。”他收回目光,又恢复了
温雅,对我笑道:“木槿写得真好,光潜的诗词已是流传甚广,不想其妹的文才亦是如斯高绝。”
现在如果再说是宋明磊作的,似乎又太唐突了些,我只好不安地道:“三爷缪赞,是木槿献丑了,木槿如何能和宋二哥相提并论?”
我想取回我的鹅毛笔,他却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着,“我以为你要羽毛做什么,却原来是为了做这样一支……笔。”
他给我的那些漂亮羽毛中,我最中意天蓝与鲜黄相间的那支羽毛,所以用它做了这支长长的羽毛笔。他试着用我的鹅毛笔写了几下,点头道:“果然巧思妙想,你是如何想到的?”
“嗯,木槿以前在建州老家,有时同村大叔搭船下西洋,带回来些稀奇玩意,木槿的毛笔字又差,就央爹爹帮我买了下来。”这是实话。
他眉头一挑,对我微笑,然后认真地用他的毛笔在画上题下我写的那篇《爱莲说》,只是写到“莲之爱,同予者何人”时,在后面悄然加上“墨隐是也”,而墨隐正是原非白的字。我一惊,正要出口相阻,他已写完,并叫我过来题上落款。
你这个浑小子,这幅画和这《爱莲说》若是流传出去,你是不是又想我被你的FANS砸死,好掩护你的梦中情人啊!
我慢吞吞地过去,慢吞吞地题上我的大名。然后心中一动,对原非白露出崇拜的眼神,说道:“三爷,木槿实在喜欢这幅
画,您能送给木槿吗?”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出乎我意料,他粲然一笑,“木槿既然喜欢,那就让素辉将此画裱了,你好生收起来吧!”
太好了,我长吁了一口气。我柔声谢过原非白,然后眨巴着眼睛,做受宠若惊状,满心欢喜地再去看那幅画。说实话,他画得真好,等他的绯闻过了,想办法让宋明磊帮我把这落款给去了,然后再拿到市面上去卖了。踏雪公子的得意之作,必然是一本万利,价值连城啊!然后再拿这钱去请宋明磊和碧莹吃一顿,剩下的就存到钱庄里……
我胡思乱想间,一股灼热从我的腰际传来,原来我没提防,原非白的手不知何时悄悄环上我的腰。我大惊抬头,原非白却乘机吻上我的颈项:“木槿,你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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