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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我的观察,“尉迟”绝对不是使用灵魂出窍术的活人术士,否则就会在灵体头颅破碎的同时死于肉体头颅破碎。当然,术士的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真的存在肉体头颅破碎也不会死的术士。就拿青鸟来说,要是她的反应度快到能在自己的头颅受到致命打击的瞬间元素化,也不是无法以这种方式避开致命伤。但假设“尉迟”用的真是灵魂出窍术,那么他的肉体肯定是处于毫无防备的沉睡中,不可能用相同的方法避开致命打击。
但要说他是幽灵,又有些令我难以信服。他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幽灵,不如说他在化为白色雾气的瞬间,我感受到了雾之恶魔的波动。难不成他是雾之恶魔的同族?以力量的规格来看,他起码不是雾之恶魔的触须。莫非他是有着人类知性的恶魔?
这依旧说不过去。我知道少数恶魔有着高度的知性,但恶魔就是恶魔,思考回路和看待世界的方式从最基本的地方就与人类截然不同。哪怕能够扮演人类,也会在某些地方与显出差别。而在战斗的过程中,“尉迟”在我的觉察里呈现出来的所有反应细节,都是人类的模式。
说不定他确实是幽灵,只是与我曾经见识过的所有幽灵都不太一样……怀着这般揣测,我向青鸟道出了“尉迟”的事情,并且请教起了关于幽灵的知识。
青鸟对于我仰仗她的知识这件事显得一如既往地兴高采烈,她说话时的语尾都有点开心地上扬。
“人类死后形成幽灵的情况,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她解释,“一种是外因,由于死亡地点存在着特别的灵场而被束缚住了灵体。这种束缚既会限制住幽灵的自由,也会保护幽灵的形状不在外界自然解体。因此这种灵体也被称为‘地缚灵’。他们必须遵守灵场的秩序,一旦灵场消失,他们就会消失。要是灵场生混乱,他们也会狂。很多异空间本身就是灵场,死在里面的人,有时会化为在里面活动的幻影。”
“还有一种则是内因,死者存在着强烈的死不瞑目的执念,以执念为核使得灵体维持住了形状。”她接着说,“这种幽灵在思维上非常顽固,只会以完成执念为前提思考和行动。有机会践行执念就会立刻完成,没有机会也会创造机会。虽然在完成执念之后就会自然解体,但绝不会因此而拖延自己的行动。”
“嗯……我没有在‘尉迟’活动的地方感受到特别的灵场,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有活动范围限制的样子……至少不是地缚灵。”我先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况且,如果他是地缚灵,之前咬血和他就不会用那种先让我在城里到处逃窜的战术了。除非整座天河市都是那种特别的灵场,但如果确有此事,天河市早已沦为鬼蜮了。
我继续说:“他肯定也不是执念型的幽灵,那种幽灵我以前见过,我感觉‘尉迟’的思考和反应比那柔软得多。”
“如果两种都不是……那么他或许是以某种特殊秘法转化而成的特殊幽灵?”青鸟揣测道,“涉及到那些秘法问题,我知道的就不是很多了。你说他身上有雾之恶魔的气息……会不会是借助了雾之恶魔的力量,从外侧包装了自己的灵体,才使得灵体没有自然解体?但是也有点说不通啊……”
“说不通,是指?”我问。
“把自己转化为幽灵的秘法虽然存在,但基本上没人会主动那么做。”她说,“因为幽灵无论如何都无法作为生者的延续。幽灵归根结底,就只是生者的回响而已。因此转化为幽灵,本质上就是先杀死自己,再去创造出和自己相似度很高的另一个全新的存在体而已。而且这个全新的存在体的上限还被定死了,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越生前的自己。谁会为了这种事情而放弃自己独一无二的生命呢?”
我继续与青鸟讨论了一些时间,还是没能对于那个“尉迟”想出个所以然。
接着闲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事情。我趁此机会向她报告了关于她的诅咒很容易被其他人看出来这件事。她果真没想到自己的诅咒还有这方面的纰漏,我仿佛又听到了她那里传来了掉链子的声音。随后她便约定在我回去之后就做处理。
“其实不做处理也没什么,那个诅咒没有什么让外人利用的余地。”说到这里,她还开了个玩笑,“而且还有种往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打上自己的标记的感觉。”
你是喜欢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气味的狗狗吗。我心想。
不过她也很快恢复了正经,认为以防万一还是妥善处理为好,并且认认真真地承认并反省了自己的失误。
而正要结束通话的时候,她忽然问:“你还有什么心事吗?”
“嗯?”我意外。
“伱那边应该有生过什么吧?不可以糊弄我哦,你以为我关心了你多长时间,那种事情我一下子就看得出来。”她说,“说说看吧,我不会生气的。”
“好吧。”我稍稍犹豫,还是把自己与咬血他们战斗时曲折的心路历程全部交代了出来。
听完后,青鸟停顿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止不住愕然地说:“……什么允许自己冷静地逃跑,不允许自己因害怕而逃跑啊。上次对付旧骨的时候也是,说什么健康复仇病态复仇什么的……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逃跑这件事很逊对吧?”
“嗯,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说是这么说,因为觉得某件事很逊所以故意往反方向使劲本身也很逊。虽然被她正面指谪,但我不是很想承认。那不就显得我很像个逞强的小孩子一样了吗。在其他人的面前也就罢了,在青鸟的面前,我还是很好面子的。
“我以前有说过吧?”她的声音变得温柔,“遇到自内心恐惧的事情,逃跑也无所谓,不如说再好不过,那才是聪明的做法。”
是的,她有说过。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我还记得她后面那句话。她说过我试图面对恐惧的样子虽然很愚蠢,但是有点帅。对我来说,只要能让她自内心地说我也像个英雄,哪怕仅仅是有点,哪怕要做的是很愚蠢的事情,我也想要做做看。
而且我当时选择死战的理由也不止是在乎她的看法,也是为了自己加入安全局的初心。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允许自己逃跑。
“但是,我……”我正要说下去,但是,她就像是能够知道我的想法一样。
“无法允许自己逃跑吗?没关系,我允许你。就算你再怎么无法允许自己,我也允许你。”她的声音像是从花洒里落下的暖洋洋的细雨,“每当你无法允许自己的时候,你都要想想,好好地想想。就在这里,就在这通电话的对面,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的女孩子,无论你要做什么事情,她都会全心全意地允许你。就算是你想要扑到她的怀里像孩子一样撒娇,她都会好声好气地摸摸你的头,说你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要枕着她软软香香的胸脯睡觉也任你自由,要在她暖暖的怀里休息多长时间都随心所欲。这么一想,心里是不是就很放松很多了呢?啊,说是什么都允许你,但还有一些特别条款。除了我上次禁止你做的事情,还有背着我跟我的闺蜜出轨这件事也是绝对禁止的,还有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短信也是不可以的,还有还有……”
听着她后面的话语变得絮絮叨叨,我在哭笑不得之余,也觉得自己的心情真的放松了很多很多,接着插了一句话,“十九岁就已经不算是女‘孩子’了吧。”
“你知道你这句话会被多少二十多岁和三十多岁的女孩子炮轰吗?”她笑嘻嘻地说。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着三十多岁的女孩子吗?我大吃一惊。
“就算我说多少遍不行不行,但当你再度面对战斗的时候,你还是会傻乎乎地冲在前面吧。”她说,“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在这件事上阻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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