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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的庄子在一日之间大致布置妥当,安顿两位主子也不嫌局促,寝屋内外都熏置妥当,一丝阴冷都不见。
胤禛一路拽着弟弟的手入内室,生怕他在雪地上滑到。
胤禩只觉想笑:“四哥太过仔细了,我又不是那样毛糙的人。”
胤禛想说那颗不一定,你四十多岁的时候一样让哥哥操碎心伤透心,更别说你还不知道你自己身上的大辛秘呢。
晚上二人夜话畅谈,一切好像回到了十年之前把臂同游少年时,无所不谈,不怕惹人忌讳。
胤禛是奉旨留下安置弟弟,并不能停留太久,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弟弟的肚子。
整个晚上,他欲言又止,只将“有什么事想得开些,活着才能荫泽后人”掰开揉碎了说。又拿废太子圈禁之后弘皙的处境做比,暗示不管怎样,总有多想想弘旺和大格格,
胤禩听得烦了,回一句:“四哥好生奇怪,人能活谁愿死?弟弟还没当郡王呢,舍不得那笔俸禄月米。”
胤禛心里嘀咕“那颗不一定,当年许你一人之下的总理王你一样赶着去死”,面上却笑道:“我批过你命,命中富贵至少亲王,可别不信。”
胤禩听了只笑不答,被问得急了,才说:“四哥的话,弟弟信。”
……
胤禛只在别庄陪弟弟呆了两日,皇帝已发了口谕催问行程。
胤禛舍不得老婆,却不得不走,临行前推荐了刘声芳的内侄徒弟刘瑾在别庄伺候胤禩起居用药,让他只管宽心静养,全当替宫中的良母妃养好身子。
胤禩越发奇怪胤禛的态度,这样唧唧歪歪磨磨唧唧根本不像对付弟弟,反倒比博尔济吉特氏对着自己更腻歪,到底怎么回事?
胤禛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胤禩琢磨着胤禛临走前的话:“刘瑾是自己人,有事别自己憋着,让他递个话不会少块肉。”
他觉得自己并非多心,四哥一贯低调无求,但接连收买皇帝身边的贴身太医却好像意有所指。难道四哥真有什么盘算不成?比起他学习君父以仁贤搜罗有志之士的策略来,四哥的行为明显剑走偏锋了。
胤禩好像捉到些什么头绪,又觉得自己揣测离谱。
谋逆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
奉旨给卧病弟弟移榻的四贝勒在三日之后追上銮驾队伍,皇帝也只说招了他来问问老八病情。
胤禛满面忧愁,说老八移榻前还能下地,移榻时不知是不是颠着了还是磕着了,到了庄子就昏昏沉沉食不下咽,遗溺不知。
康熙这才打起几分精神细问。
胤禛随口将上辈子康熙五十四年老八那场突如其来的恶疾细细陈述。那场病曾经彻底绝了岌岌可危的父子情分,也同意绝了胤禛与弟弟重叙旧好的希望。
胤禛当然恨,当年他明明是不赞成给老八移榻的,怎奈皇父威逼暗示,他那时一味隐忍待机,也不知为什么就那么听话不知推脱,同老三联名写了条陈奏请,从此与老八割袍断义。事后无论他多少次对老八示之以皇恩,都无济于事了。
康熙懂医理,细细问过之后也心中打鼓。他是厌恶老八结党,但逼死儿子的的名声他不能背。去年死了一个幼子,今年又废圈了一个儿子,无论如何得让老八再撑一撑。
想到此处皇帝假惺惺命胤禛务必留心府中老八事务,当然也不忘暗示若老八果真不成了,也不是君父下旨移榻的后果,是他自己福薄。
胤禛谦卑应承了,转头出了皇帐,正巧遇上在殿外听传的刘声芳。
胤禛免了刘声芳的的礼,道:“刘太医,我方才看见皇上手背有红肿,可是出门在外,天寒冻伤了?”
刘声芳茫然道:“微臣并未曾听闻皇上说起啊。”
胤禛笑笑,只道:“皇上忧心百姓生计,疏忽圣躬也是有的。听说白敛防止冻伤,不如呈上。”
刘声芳正要说“只是皇上一直服用茯苓,茯苓恶白敛,只怕药性相冲”,却忽然看见四爷脸上一抹深沉浅笑,心中顿时一突,满头大汗低头道:“微臣疏忽了,自当用心。”
胤禛只当看不见他面上惊惶,笑笑转身径自离去。他当然不担心刘声芳反水,因为他自己早就半只脚踩进水里。
皇帝一路南下,沿途各省官员如同孔雀开屏般争奇斗艳,拿了地方政绩比拼对朝廷的忠心。
皇帝记不清这是噶尔丹被剿灭之后的第几个春天,他也刻意遗忘是谁手刃了自己的心腹大患。他沉浸在万人颂扬天子恩德的喜悦中,徜徉在百姓自发送来“千古一帝”匾额的亢奋中,也荡漾在各州知府的知情识趣中。
密妃的得宠让江南道场看到升迁的希望,他们将四处搜寻来千里挑一的各色没人归入族谱,唤作自家的内侄女外甥女,用各种方法引荐给皇帝,只求能得一夕枕上伴君的荣耀,得意光宗耀祖。
皇帝并不是这样好色的人,但他亦非克制女色的君王。年前他被宫中妃嫔联合冷落嫌弃的委屈压倒一切,皇帝亦是男人,需要被温香软玉温柔呵护的错觉。
随驾的阿哥们都不多事。朝堂上的格局已经成型,年长的阿哥独当一面不容撼动,便是皇帝偏宠汉女多生几个弟弟也是半满半汉的血统,成不了气候。
地方上的孝敬大多冲着皇帝而去,当然也有人看中年轻的皇子,将自家“表妹子侄”引荐给直郡王或者诚郡王四贝勒,连年纪不大的十四阿哥也不例外。
皇帝虽然自己枕着温香软玉歇息,却看不得儿子们沉溺于红颜枯骨。御驾启程离开苏州的时候,直郡王就被皇帝大加痛斥一番,令其不可沉溺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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