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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琮身子也跟着剧烈颤抖起来,他觉得心里比之方才痛得更深彻,他看着那大片袒露出来的伤口,层层叠叠的伤疤毁坏了原本的莹白美好,透过那一层层可怕的旧痂,他似乎看到了她在大牢里饱受折磨血肉模糊的景象。如今距离那时候都过了半年了,可她身上的这些伤口却还是没好,有些甚至才刚刚结痂,那那时候,她究竟得多痛
他从未像这一刻这么恨过自己,他突然明白了她刚才的挣扎来自何处,那是她最后一抹为自己留下的尊严,那是她最后想在他面前留住的一层美好,可却被他自己亲手,毫不留情地扯破了。看着破碎流血的她,他甚至都不敢去靠近,生怕一个不小心又伤到了她。他突然想起来方才自己的粗暴,如今她身上这些磨破流血的伤口,都是他亲手造成的,方才他不是没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难受痛色,只是那痛色却压在他满心的嫉妒和癫狂之下,被刻意忽略掉了。
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她竟然伤得这样重,他们告诉他的都是信王要送她上路,却被安远尘阻拦救下了。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了信王对他的心思,震惊之余他也再也不愿面对这个曾经无关痛痒的哥哥,他让下人逼问信王,得知信王曾经用鞭子打了她,所以他也叫人狠狠抽了信王一顿鞭子。
信王素来不会武,又长期沉迷酒色将身子都掏空了,他以为就凭信王那弱鸡一般的虚软身板不能将她怎么样的,可他实在没想到,原来男人的嫉妒心也可以这么重,她被信王抽打的血肉模糊,却此时此刻才伤痕累累地呈现在他面前,他却又亲手,将她好不容易才愈合的旧疤重重揭开,让她鲜血淋漓地横亘在他眼前。
明明来的路上还想着好好爱护她,慢慢求她原谅,为什么到了她面前,却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嫉妒和愤怒已完全冲昏了他的头脑,可现在想想他有什么资格妒忌和愤怒,当初她遍受羞辱命悬一线之时,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他,是安昶。
如今他又凭什么去怪责她,怪责安昶,若是没有安昶,她说不定早就没命了,就算她真跟了安昶,他也没什么话可说。
他轻手轻脚地替她拢好衣衫,解开他方才捆住她双手的束缚,她却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身子依旧不住抽搐着。慕琮心疼地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搂进自己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顶重重阖上了双眼,嘴里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景映桐涣散的眼神终于重新聚了起来,她动了动身子,撕心裂肺的疼痛立马就朝她袭来,她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被揭开伤疤的疼痛已经让她完全麻木了。
如果说刚才她还竭力想在他面前留住最后一抹自尊,可现在的她已经被层层撕开无所畏惧了。她轻而易举地就挣开了他的怀抱,她挪得离他遥遥有了些距离,就在床榻上冲他跪了下来,将头卑微却又沉重地伏了下去。
“殿下方才也看到了,妾身残躯丑陋,已经无法再服侍殿下了。求殿下放过我吧。”
“桐桐,我”
她的衣衫随着下跪的动作又散了开来,她似乎再也不怕被他看到她的任何不堪,就这么毫无畏惧地将自己所有的伤处呈在他面前。他看着随着她动作揭展出来的伤口痛到撕心裂肺,他突然想到那日在云仪宫两个人的缠绵悱恻,她软绵绵地拥着她,将全身心都交托于他荡漾云游。可如今她却一身伤痕,再也没了那时候的娇艳若水,他们两个人,也从彼时的水乳交融,变到此刻的生分疏离。他伸出手去想扶起她,那手却亘在了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
“桐桐,我错了我不知道你伤的这么重,你跟我回去吧,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这里条件太差了,不利于你身子的恢复”
“回去”她捂着肚子慢慢直起身子,脸上还有方才未干涸的泪痕,“我回去哪里,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当我死了,你就不能也当我已经死了吗”
“我不能,我做不到,”他眼睛里满是痛意地摇摇头,“我不会再叫任何人伤到你了就算违抗君命,与全天下为敌我也在所不惜,你的孩子我也会好好待他的你跟我回去吧,跟我回去,好不好”
“殿下莫不是忘了你母妃的事了”景映桐垂下眼,故意捡他的痛处去说,“你知道强迫一个女子,她会做出怎样的反抗,你难道想叫你母妃的悲剧再重演一回吗我和他真的很好,他为我放弃了那么多,我不能对不住他。以前我选择了你,却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现在我有孩子了,我只想好好保护我的孩子,只想平平静静地做个小老百姓。殿下,我不是跟谁置气。”
她抚住自己的肚子,脸上终于渐渐温柔地平静了下来“我只是累了,我喜欢现在的日子,即使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成群的奴婢服侍,可我觉得很快活。从我进刑部大牢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殿下,看在咱们以前的情分上,你就放过我吧。”
慕琮张张口,心里苦涩的难受,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景映桐截断他想说的话,面目温柔地揉着自己的肚子接着说“殿下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这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能同你抗衡了,我是真心为殿下高兴。本来我的出现就是个意外,殿下就当我从未出现过吧。”
她说完也不再看脸色苍白的男子一眼,整了整凌乱的衣裙就下了床,经过方才这么一番折腾她觉得浑身疲乏,她捂着肚子静静地蹲下去,一件件拾起方才被他扫落地上的小衣服,她的动作虽笨拙却也无比坚定地执着着,她再也不朝他看上一眼,似乎方才的震荡方才的挣扎没有存在过一样。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却突地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捡着地上散落了一地的东西。她默不作声地轻轻拍打着衣料上沾染的尘灰,他悄悄又离她近了一点,想伸手去拉她却又缩了回来,他凝视着她安静无声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起来吧,你这样蹲着,对孩子不好。”
她依旧低着头拍打着那怎么也掉不了的尘灰,有些干枯无光的乌乱糟糟地垂落下来,遮挡住了她瘦削蜡黄的侧脸,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方才裂开的伤口也要再处理一下,你别怕,一定能好起来的。”
她却还是重复着那一个动作不理他,他心里担心她,有点急了起来,不由得伸手去拉她“桐桐,起来,你这样对孩子不好”
他这一下没扯动她,无奈之下只好两手抄起她细弱的胳膊去抱她,他方才抱她的时候就现了,她虽有了身子,却比之前更轻了,只是他方才沉浸在怒气里没太管这些,此时一摸她肋下他才惊觉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他轻轻往上一提就将她的身子扯了起来,她如一片轻羽般斜斜落进他的怀里。
他想抱起她去给她瞧伤,却现她还是无知无觉地低头拍打着那小老虎头上的脏污,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伸手撩起垂落在她脸侧的那缕头,才现她已经满脸都是泪。
“怎么,是不是又疼了,”他看见她又哭起来心里怕了,擦着她干瘦脸颊上的泪珠小心问道,“不哭了不哭了,让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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