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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下巴垫在路修远的肩膀上,和枕边人脸贴着脸,热终究融化不了雪,只能被减弱火热。晏冷淡挑起眉尖,懒洋洋地一笑,对路修远的话并没有太多意外。
时过境迁,真相大白,即便没有那份形同于无的调查结果,晏冷淡也能靠着三分细节猜出剩下的六分往事。
毫无疑问,秦鹤连和路修远的关系非常紧密。炙日的成立,赞赏的提拔,路修远被盯上时几次伸出的手,商场对他的维护,还有最后,即便多次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也不会生气的大度,所谓股份的索求。
曾有人在聚会上谈论起秦鹤连与路修远,表示这位秦总不负盛名,果真十分爱才,即便退出了炙日高层,竟然也能依然对这位路总相当维护,关系好到就好似高山流水、千里马遇伯乐。
当时晏冷淡对此的反应很冷漠,在整场聚会中都始终执鞭策马,非常具有高贵的晏氏太子风范。但谁也不知道这位爷回家转头就垮起个批脸,粘着路修远咕叽咕叽地告状说自己不喜欢秦鹤连,哄得路修远腰酸背痛。
但闹归闹,其实晏冷淡对路修远和秦鹤连的关系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这可能是出于路修远信任和笃定,还是对于同类的精准直觉。闲来无事,心血来潮的晏冷淡曾很无聊地想过,枕边人可能和上司的关系,却唯独没有想过路修远能和秦鹤连有什么超出界限的暧昧。
因为正直如路修远,有着很强的处事规则。比如,他绝不会吃任何一株窝边草。
他对待秦鹤连,没有任何肉|欲上的暧昧,也没有任何精神上的情爱。
而秦鹤连亦是如此。和路修远如出一辙的眼神干净,距离有度,态度坦荡又清清白白。
况且真要有什么,这些年他布置在路修远身边的人从来不少,甚至多到难以想象,直到现在各种相关的人手都没有被晏冷淡撤回。
单就这一点而言,晏冷淡也不会昏了头一样地觉得他俩能够避开这么多监视的眼睛,背着他搞出点什么新鲜的颜色来。
他们的关系,无非就那么几种。
惜才,博弈,和最离谱不过的,亲属关系。
晏冷淡的脑海中掠过有关秦家的关系网,一张张都是见过或完全陌生的脸,他的眼眸深处漫上几分若有所思,并没有想到怀中的爱人究竟是秦家哪个分支的孩子。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
晏冷淡:“阿远是哪家孩子?”
面对男人的疑问,路修远沉默了一下,等到枕边人眼睛眯起。尖齿若有若无威胁着男人的皮肤时,路修远才兀自开口:“沈家。”
一个名字一座城,一座城池一个钥匙。
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响起,记忆里铺天盖地的悲憾和苍凉袭来。在晏家另设的独立祀堂,一排排异姓名字雕刻,每到梅雨季晏老爷子沉默的脸,令人唏嘘也红了眼的阴霾血色。
晏冷淡刚刚所有暧昧的举动都没了,私人情绪从他身上抽离消失,意外的同时默不作声,神情变得端正严肃,他下意识拥住路修远的手臂一紧。
“是——香港晏家,沈氏一支。”路修远的语气似远似近,比风吹雨打、过尽千帆的平静还要淡然。
岁月荏苒,光阴流转,爱与恨的纠缠都在被人遗忘,只有最终的结局被屡屡谈及,化为历史长河里浩瀚无垠其中毫不起眼的一粟,融进家国道义,浇铸新的灵魂。
“我的祖母,是当时沈家继承人的情人,曾是京城旧街有名的卖花女。因遇人不淑被人拐卖,撞上带队北上救援的沈君恒,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祖母不过二八年华,就毅然决然投身于他所忠诚的革命事业,化作棋子作为线人,为他提供沈家需要的情报信息。”
“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得知,她是一位非常值得敬重的女性。”路修远的声音低沉喑哑,将那段鲜为人知的前尘往事娓娓道来,呈现出那个年代的风土人情和遥远险事,躲藏进记忆画卷中一位位没有面庞的无名英雄被逐渐展开。
“我的祖母以卖花女的身份行走大陆,只用单薄的肩膀和一双纤纤柔荑输送出相当多的多方情报。其中不乏非常重要的信息,多次在沈家决策时起到关键作用,也为大陆局势增添不少胜利的信心。”
“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能在种种危险下全身而退,又是从哪里得到那些重要的情报。大家笑称她为内陆送来光明的拂晓,指引和平鸽展翼的萤火虫,称赞她是巾帼不让须眉、卖花女亦不能小觑。”
“后来战事升级、局势紧张,沈家的地位和身份终归敏感,暗地里的救援行动被迫停摆。沈君恒是一位君子,他知道我的祖母还尚在大陆无人相护,哪怕顾及种种原因、远在香港的沈家实在深觉鞭长莫及,他也担忧她是否单打独斗过于危险,费尽周折托了人请求我的祖母,跟随好友的商队去往香港。”
“我的祖母……同意了。”
“她赶赴香港,被沈君恒接进沈宅,同时也并未松懈对革命事业的追求。因和沈家继承人志同道合,还有沈家上下对她的敬重,她后来便屡屡与其合作,几次三番共经磨难和危险。”
“大约是日久生情,也大约是吊桥效应,我的祖母爱上了沈君恒,而沈君恒……也成了我的祖父。”
后来的一切,不消路修远多说,身为晏家继承人的晏冷淡也知道答案。
沈家继承人一生未曾婚配,不是因为他们分开,也不是因为他不愿意给。而是他来不及,他还来不及给路修远的祖母一个名分和婚礼,就消亡在了香港海巷的某一条街上,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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