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一章繁花尽处第十节(第1页)

听到嘬叽鬼赞许,流利虫也嘻嘻笑了几声,接着说道:“王员外见众人中一个胖大男子满脸油光仍与内弟挨身挤在一起,东向而坐,两人呢喃私语嬉笑怒骂不知在嘀咕什么,见到此处王员外胃里仍是一阵翻滚;南向便是一柔弱男子侧身而坐,一缕卷发蜷缩在左额,一身胭脂气,矫揉做作不输怀里抱着的持酒娇娥,身后却站着一身高丈二的黑肤大汉,一身短打干练遒劲,看着眼前情景却是面无喜怒;北向而坐的则是一老一少父子两人,老的驼背弓腰一脸疲态,少的身材瘦小一脸坏笑,两人四双粗手对着怀里女人的肌肤上下翻飞,像是没见女人一般,王员外瞥眼一看就知这对父子为市井之徒突发奇财后,来到这官宦之地巴结求全。面对着这一桌子,腿上的女人虽是忸怩作态,王员外却像是柳下惠一般毫不动容,一脸呆像的左瞥右顾,心生厌恶。”“这小舅子都认识的些什么人啊?真是苦了这王员外了。”嘬叽鬼跟着说道。

流利虫接着说道:“那王员外心里想到自己花了钱财,却坐在下首,自己这不靠谱的小舅子却搂着个肥腻大汉坐在上首,自己心中一阵烦闷。酒到半酣,便假借内急溜了出去。信步闲走,来到河畔水榭之上,虽至夤夜,河中仍有渔家唱晚,此时浓雾渐去,薄雾犹存,披在远处的水光山色上如同仙女出浴一般氤氲娇娆。王员外此时才心中稍快,见河中渔家撑了船,走下水榭,迎上渔家,诉求登船览景。几经交涉,王员外忍痛施了钱财,渔家喜得一缗文钱后,喜滋滋的将王员外迎上渔船。王员外询问渔家何以能在这皇家园林中渔猎,那渔家也不言语,将一张爬满褶子笑嘻嘻的老脸凑来,又在面前竖起了一根食指。王员外一脸愕然,渔家见状指了指王员外的钱袋,明示己意。王员外见了渔家举动,只觉一万句不重名的骂腔冲上脑壳,忍着好奇,情不愿心不甘的坐到了一旁,望着水流在薄雾中荡漾,又想询问这水流是不是苑外汴河支流,转脸看去见到渔家一脸无害的笑容,抿了抿嘴,又把头转了回来。酒意上涌,在殿阁坐着时或在水榭走动时还没觉得,在这渔船上夜风吹拂下,阵阵凉意袭上身来。王员外又自诧异何以冷夜中渔家还在乘船,却没歇息。默默转头看去,那渔家好似能洞察人心般,也把脑袋转向王员外,一张淳朴的笑脸仍然绽放着。王员外看着这张笑脸,心中烦恶,却又想问起这皮笑肉不笑的挂下脸上,如此持久难道不累么。渔家见王员外望着自己,久久没转过头去,一根食指轻轻在脸前竖了起来,示意若有疑问须付一缗文钱。王员外气的左右四顾,身子摇摆,骈指如戟,但口唇张合,看着渔家的食指再次竖起,骂人的言语在嘴唇边溜来溜去。”嘬叽鬼听到此处,捂着嘴,“嘻嘻嘻”的小声笑个不住,生怕笑声将龟孙儿吵醒,被一顿臭骂。轻声说道:“看来我这嘬叽鬼的名号应该让给这两位了。”嘬叽鬼说完,忽觉不对,拧了流利虫一把,骂道:“王八羔子,你是不是在挖苦我,用他们俩来嘲讽我!”

流利虫赶忙把嘬叽鬼的手拨开,强作正经的说道:“哪有,这都是人家皮影老头讲的,你非要往你身上想。”话音刚落,忽的“噗呲”一声,捂嘴嘻嘻笑道:“不过想想跟你还真是半斤八两。”听到此言,嘬叽鬼又把手伸了过来,要拧流利虫的胳膊,流利虫嘻嘻笑着赶忙拨开。两人正自打闹之际,嘬叽鬼突然叹息道:“咱两空学了两载诗书,至今连个正经姓名都没有,却整天顶着个绰号招摇过市,太也寒酸了。”流利虫听到此言,心中有感,回道:“此言不差,但我俩连姓都没有怎么取名随姓?”嘬叽鬼嘻嘻笑道:“不如你随二叔的姓,跟着他姓孙把。”话音甫落,流利虫一把拧了过来,吓得嘬叽鬼“哦吼”一声怪叫。听到龟孙儿翻身磨牙声,嘬叽鬼赶紧噤声,嘘声对流利虫说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我错了,正经想个名姓。”流利虫又在嘬叽鬼脸上拧了两把,才起身离开。

嘬叽鬼为缓解尴尬,说道:“古时多以地名为姓,比如春秋战国时嬴姓、赵姓等,我俩何不如法炮制。”“什么如法炮制,话都不会说,我们当然是照猫画虎,‘哇呜’我们是老虎,嘿嘿。”流利虫不满道。嘬叽鬼问道:“那你想叫什么,难道跟着薛堂村姓薛么?”“这么个破村子,怎么配的上我,哼,我得找个当大官的来做老子的姓氏,这叫同姓一宗万事通,所谓疏不间亲,一个外人想要插手心腹之间是万万行不通地,那我就成为心腹罢了。”流利虫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调说道。嘬叽鬼不屑道:“你直接姓赵不就行了,普天之下,也就这个姓够劲了。”“姓赵的太多了,就不值钱了,天下那么多姓赵的,皇帝老儿怎么顾得来。应于危难之中,才能见真情,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来的金贵,到时候再附庸而上,才得精髓,嘿嘿,说了你也不懂。”流利虫得意说道。“我怎么不懂,你就是等着别人落难时,浑水摸鱼罢了,哼,无耻,要是我就起一个铮铮铁骨的名字,并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让世人看看,就算是乞丐只要努力也能力争上游,改天换地。”嘬叽鬼怼道。

流利虫听了嘬叽鬼说了一通大话,不屑的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好了,这么晚了,明天再取名吧,睡了。”嘬叽鬼也感眼睛干涩,眼睑下垂,回道:“嗯嗯。”两人相继睡下,那嘬叽鬼正自迷瞪入眠之际,因忙于听人将故事,便无暇登东,这一静下来尿意来袭,但实在是困得难受,嘬叽鬼便使劲憋着,能多睡一会便多睡一会。岂料这破庙门扉尽失,一阵凉风吹来,嘬叽鬼只觉那凉气顺着皮肤浸入內腹,肚子里咕噜噜一声翻滚,一声又长又臭的响屁奔腾而出。

“银瓶乍破水浆迸”,这一声奔雷炸惊,将龟孙儿和流利虫都给振醒了,流利虫尤其被臭屁熏的眼睛都睁不开,骂道:“王八羔子,干什么啊,你拉裤子里了?”龟孙儿也叫道:“真他妈臭,两个小子在干啥哩,别拉庙里啊!”嘬叽鬼自己也捂着鼻子,只觉屁股瓣里黏腻腻的,自己也知道放屁时崩出了屎星子。不好意思的掩饰道:“嘿嘿,只是放了个屁,睡觉睡觉。”流利虫趁庙里“毒气”未散,走往庙外旷野小解透透气,但看到屋外浓郁雾色,却止步不前。嘬叽鬼见状赶忙起身,要和流利虫作伴出庙,流利虫也只好顺其自然。

走到庙外,嘬叽鬼刚忙脱了裤子,又是一声又长又响的臭屁“轰”出,站在不远处的流利虫被熏的转过头去直咧嘴,骂道:“王八羔子,吃了多少好东西啊,肠子里流油,夹不住个热屁。”所谓“一泻千里,淤塞不通”,拉稀的总比干结的爽快,一通“噼里啪啦”后,嘬叽鬼依然解决了问题,口里骂骂咧咧道:“你他奶奶的就会说俏皮话。”抓着身后不知是毛纸还是绵布的物事,擦了擦屁股,赶紧起身提起了裤子,生怕流利虫不再等自己,跑进庙里,自己在这浓雾内心中悸然。

正自转着心思,却见流利虫看了自己一眼发疯一样往庙门方向跑去,随后又听到“哇”一声,脚步声渐行渐远。嘬叽鬼赶忙转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男人,两眼泛着红光,长舌伸出,獠牙微张,披头散发如同一头饿狼厉鬼,吓得嘬叽鬼激灵灵一个冷颤,原来自己方才擦屁股的东西是这大汉衣摆,此时不待多想,撒丫子往远处跑去,心中明了之前流利虫“哇”的一声大叫,必是在庙门口撞到了邪物,自己便往村外跑去。

但跑了许久终是未碰到流利虫,心中惴惴,恍惚中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便又想返回庙中。刚要驻足,却听到“哦”的一声,又是一阵疾跑声,嘬叽鬼压低了嗓子弯着腰身急叫:“流利虫!流利虫……”奈何一阵跑动声后又没了声响,嘬叽鬼疾走几步,突然撞见了一个驼背老太,一身花布衫子被浓雾打湿,滴答滴答往下滴水,一头花白发丝包裹在碎花抹额发带里,背对着自己,仿佛没听到自己的叫喊声以及脚步声。嘬叽鬼吓得差点坐倒在地,伸手抹去脸上打湿的雾水,轻身往后退走,忽的脚下一软,像是踩到了什么,头顶一阵阵热气呼来,显然是踩到了人脚背上。

“哦”的一声,吓得嘬叽鬼想惊到了的小鸡仔子,发疯的要跑开。岂料一张大手伸来,一把抓住了嘬叽鬼的肩头,将嘬叽鬼提了起来,伸了獠牙就要向嘬叽鬼脖颈里咬来。看到这大汉,嘬叽鬼认出是薛堂村的村民,名为栓柱,心地善良,也曾施舍过自己,想要求饶,但看到这一口獠牙,嘬叽鬼想是此人已然中邪,自己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是没用。突然想起,自己闲时逗狗,遇那恶狗咬人时,越是躲闪越被狗咬,若将手伸到狗嘴里掐住上颚,那恶狗便狂甩狗头,再难逞恶。当即将食指伸进大汉口中翘起,狠掐大汉上颚,拇指使劲按在人中上。果然那栓柱便如卡了鱼刺的癞皮狗一般,左右摇头,再无当初猛恶。然而嘬叽鬼制住了大汉,还有个老太在虎视眈眈,幽幽转过了身子,由于离得很近,嘬叽鬼看的真切,那老太转过脸,那脸上一层薄薄的绿毛,就如馒头放的久了起了一层霉菌一般,好似轻轻拍打便能纷纷飞落一般。

嘬叽鬼见状大惊,这不是村西头的“彭三奶奶”么,这彭三奶奶为人和蔼可亲,亲信佛道,平日里见自己和流利虫孤苦,多次相助,逢年过节还送饭送菜。可这彭三奶奶前两日不是已经死了么,棺材还在停灵,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了。眼见彭三奶奶“哦吼”一声,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在大汉怀中挣扎的嘬叽鬼急中生智,伸手将草鞋塞到满嘴獠牙的彭三奶奶嘴里。彭三奶奶一怔之际,嘬叽鬼连忙将伸在大汉口中的手指抽出,将身子往下一顿,从大汉怀中挣出,发了疯似的沿着大路跑去。

可是这雾水太浓,跑不多久,身上的衣服竟已湿尽,身子不住的发抖,分不清是太冷还是太怕。尽量压低声音的叫喊流利虫,想要和他作伴同行,未几就见到了一个同自己身高相仿的身影,嘬叽鬼心中稍慰疾走两步想要去拍那身影的肩膀。冷不防那身影突然转过身来,向自己飞奔而来,将近身前,嘬叽鬼才看清来人不是流利虫,而是村里二狗家的猛子,这猛子虽比嘬叽鬼小了两岁,但有娘的孩子是块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猛子吃的好喝的好自然身高不比嘬叽鬼矮上多少。嘬叽鬼初时将猛子当成了流利虫,此时见了青面獠牙的猛子,心中猛然一紧,刚要跑开。没穿鞋子的光脚踩到了石子上,疼的咧嘴抱脚,单脚站立怎抵得上猛子跑来的冲劲,“噗通”一声,两人抱在一起摔在了地上。

这猛子平时没少挨了嘬叽鬼的揍,此时看到发出“呜呜”怪叫压在自己身上的猛子,嘬叽鬼心道这猛子真的是变成了厉鬼也不放过我么。眼见一口长牙就要往自己身上招呼,好在猛子力气有限,嘬叽鬼猛然掰动猛子胳膊填到猛子口中,只听“咔嚓”一声,那口獠牙竟将自己胳膊咬了个通透,溅了嘬叽鬼一脸的血,吓得嘬叽鬼一阵痉挛,呆看着“嗷嗷”大叫的猛子,想不明白好好的太平盛世,怎么就成了猛鬼夜行了,就算中邪也不可能一些子这么多人都中了邪呀。那猛子又要张口向自己咬来,嘬叽鬼平时打架多了,好在还是有些技巧,两脚撑地猛挺腰胯,一下将猛子顶了起来,嘬叽鬼从猛子裆下赶忙起身,拔腿就跑。

心中只想着赶紧跑进汴京城里,那城里人气重阳气浓,或许能避过此厄,只是瘸腿的龟孙儿和不知去向的流利虫却顾及不上了。一边猛跑一边担心两人安危,然而自己小命难保,对于二人也是无能为力,只好权衡利弊,先保住自己小命再说吧。

好在轻车熟路,来到黄河浮桥上,心中不自觉的咯噔一下,想到不会在浮桥上再碰到那猛子的小媳妇吧。心已悬在嗓子眼上,一步一个小心,再不敢叫喊流利虫,走至浮桥中段,果然看到一个红色身影若隐若现的杵在前方,一动不动像是木雕一般毫无生气。嘬叽鬼本来胆小怕鬼,初时只觉是小媳妇因自己偷了她家鸭蛋,装神弄鬼吓唬自己,反而心生抵触,畏惧尽消。后来碰到栓柱、老太、猛子,一顿扑打便也来不及害怕,再则后来想起老太死后起尸,众人中邪实在邪门,才往鬼怪上想起,此时再见到小媳妇穿着新婚时的红装站在桥头,心中发毛,实在没有胆量上前。

正自踌躇不前时,忽然浮桥摇动,嘬叽鬼转头后看,见两个模糊身影快速移来。嘬叽鬼叫苦不迭,思忖自己今日必定魂飞天外,命归幽府了,这一个红装女鬼挡在前头不说,竟还有两个从身后追来,桥下又是滚滚急流,浪淘金沙,虽在浓雾中看不真切桥下情形,但从波涛轰鸣中亦可感受到桥下的澎湃汹涌。真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又不敢大声喊叫,生怕招来更多鬼怪。几番思量后,嘬叽鬼想到前面这小媳妇再怎么厉害也只不过是个裹脚小妇,自己应该能够挣扎得脱,身后这两位铿锵作势,掷地有声,走起路来“噔噔”作响,左摇右晃,一看就知道是两个壮汉,自己可不敢想还能如之前在栓柱手里一般侥幸逃脱。又想方才栓柱和彭三奶奶都是在对自己下手,自己若也装成他们那样应该能躲过一劫。遂呲牙伸舌迈着碎步向小媳妇走去,将近小媳妇时,那小媳妇身子定住,只有螓首蛾眉一顿一卡的随着嘬叽鬼的身形移动,眼神空洞暗淡无光。嘬叽鬼加快脚步,想到能够走开小媳妇一臂之隔,凭自己平日里偷摸滚打溜之大吉之能,必能平安走脱。

岂料与那小媳妇齐肩之际,那小媳妇突然伸过头来,“嗤哼”着鼻子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像是犬马之类识别同类一般。嘬叽鬼猛然提速,生怕这小媳妇一时有察抓住了自己,却不知什么时候小媳妇的腿伸到了自己脚下,奔跑时脚下最是不稳,即使往脚后跟一点也会将人放倒,何况把腿伸到脚下。嘬叽鬼“哇”的一声扑倒在地,想要爬起时却看到一双三寸金莲走到了眼前,嘬叽鬼看到一双大红绣花鞋,慌乱中不忘呲牙伸舌扮作鬼脸,扬起脸看小媳妇动静。

四眼相对,那小媳妇好似在思忖什么,凝眉歪头,双手垂立,细看下那小媳妇虎牙尖尖从紧闭的红唇露出,小小的鼻头上挂着水珠,不知是雾水还是汗水。看着小媳妇呆萌模样,嘬叽鬼稍感慰藉,心想这么个邻家姐姐也许未必就能把自己怎么样,上半夜不是也从她手里逃了出来么。随即爬起身子,装作没事儿人一般眼睛斜看着小媳妇,上身僵硬溜达着要走。

眼见就要远遁而去,那小媳妇眼中凶光炸露,两只利爪兜头抓来,嘬叽鬼发足急奔,奈何余光瞟着小媳妇,一时不察竟撞在了他人身上。眼见那小媳妇就要抓来,急道:“快走开!”但伸手扒拉几下,身前人毫无反应,转过脸来却看到是村中大汉栓柱站在面前,那栓柱身后还站着正在满手鲜血啃着黑背老鼠的彭三奶奶,听老人说“灰背脏,黑背毒,绿背老鼠满城屠”,意为灰背的老鼠脏,黑背的有毒,绿背的老鼠携带病毒更重,能引起疫病继而屠城。现下看着彭三奶奶啃着那黑背老鼠,嘬叽鬼悸然之下又一阵恶心。脖颈里一凉,那媳妇的双手已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嘬叽鬼心想坏了,这下“羊屎蛋打滚,完蛋了”,小命难保。忽听得一声惊诧,引得“三怪”驻足停手,一怔之后也不答话,却向来人扑去。

嘬叽鬼见“三怪”中去了“两怪”,只有一个小媳妇掐住自己,想到自己怎么也不至于困身于一个小女子手里。遂将两掌穿进扼住喉咙的葱白玉臂,咬牙外挣,额头上青筋暴起却愕然惊觉不能挣脱。再次挣扎依然无果,错愕之情如镜潭投石使得脸上的涟漪一层接着一层的荡开。惊惧中为了不被小媳妇咬到自己的脖子,只得不住用投顶向小媳妇下颚,听得小媳妇下颚撞到上颚的“咔咔”声,许是把小媳妇气的急了,掐住自己脖子的双手更紧了。远处看来却是小媳妇一伸脖子,张嘴呲牙,紧接着便是“咔”的一声,被怀里的小子脑袋顶到下颚,好似姐弟俩在嬉戏打闹一般滑稽可笑。嘬叽鬼正自惶急中,忽的听到三声大笑,还一边骂道:“大半夜的你俩在这顶牛是闹哪样!”嘬叽鬼心中大喜,原来来者是正常人,硬是从被人掐住的喉咙里挤出“救命”二字,但这如蚊蚋嘤咛一般的声音怎能在如奔雷一般的笑声中显露,还没来得及正眼去看两人,却已被一股大力推动,使得自己和小媳妇两人如飞一般向奔涌的黄河中落去。

一股凉意袭上身来,嘬叽鬼虽闭了双眼也已清楚自己落入了黄河之中,而脖子中仍被一环玉臂牢牢地抱着。嘬叽鬼虽对踩水浮游娴熟精通,但在这汹涌的河水中,更甚者脖子里还被人环抱着,几经挣扎已力不从心,上下起伏双臂挥舞将要沉尸黄河时,不知何时手中忽的撰住了一根杆子,溺水之人抓住了这救命稻草哪肯放过,使出了浑身力气,咬牙瞪眼中带着那小媳妇爬上了一叶扁舟。

带着泥沙的河水从嘬叽鬼嘴巴鼻子里流出,嘬叽鬼间或咳嗽又或干呕,一阵折腾之后半昏半睡的卧倒在侧。朦胧中听得有人言语,只觉一个女娃对人说道:“哎呀二姐,这女孩虎牙怎地那么长,舌头也比常人的长?”那被人叫二姐的女孩说道:“你再看看那男孩如何。”那女娃掰开嘬叽鬼嘴巴,左右看了看,回道:“这男孩还算正常。”那“二姐”放下了撑杆,近前来说道:“你摸摸那女孩身子是否热的?”女娃伸手摸去,“啊呀”一声叫道:“二姐,这女孩身子凉的,莫非是僵尸么?快快,得把她推到河里去!”“她在河里泡了许久,胳膊肯定是凉的了,你摸摸她腋下,看看是不是温热?”“二姐”说道。女娃嗫嚅不敢上前,“二姐”焦躁,怕这湿身女孩醒来危及自家姐妹,便拨开自家妹子走上前来,将手伸向小媳妇腋下。试探之后感觉温热,脸上才放下凝重之色,然而顷刻间眉头舒而又蹙,对妹妹说道:“过来帮忙,将她绑了。”“干啥?”小妹不解的问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小姑娘长舌獠牙、绿筋附颈,不知是从哪沾惹的邪祟,若醒来向咱俩咬来,在这九尺轻舟中可不是闹着玩的。”“二姐”说道。显然那小妹听了二姐的话,也帮着捆绑小媳妇了,一阵窸窣声从身旁传进嘬叽鬼耳朵里。也就在这窸窣声,嘬叽鬼筋疲力尽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只觉自己被人四马攒蹄、手脚并缚,被高高吊了起来,在烈风中四下摇摆,似乎随时就要掉到身下的万丈深渊一般。想要叫喊,却被口里塞着的裹脚布堵了回去,一股腥臭味直冲天灵。眼睛上瞟,却见那绳索一股股的断裂,每断一股,就好像一只利爪拨弄了一下嘬叽鬼的心弦,一阵揪心之痛中喉头梗塞,像是那裹脚布已咽落在喉咙处上下不能。眼看着最后一股麻绳“铮”的一声断裂,一种悬空感骤然而生,继而又似被温暖的怀抱包裹,一股因夜以继日的劳累而发出的洗不掉的汗味冲进鼻孔,这汗味虽然冲鼻子然而却越闻越温馨,一种潜伏在内心深处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未几,一股麦秸干草被阳光晒过的味道又淡淡传来,这嘬叽鬼日常歇息之处便是打的这种地铺,现下被如此熟悉的味道包裹,筋骨酸痛中又舒服到了极致,又是别样滋味。转了个身,感觉被头发触到了鼻孔,打了个喷嚏后,在暖阳的映照下伸了伸懒腰,惬意的睁开了眼睛,然而躺在自己身边的却是长舌獠牙的小媳妇,脸色潮红、头发被河水打湿又晒干后越发蓬松,吓得嘬叽鬼像是受惊的猫一样突地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叫道:“你你你……这这这……”又想喊人来救命,又不敢吵醒小媳妇,心中既是焦躁,又是庆幸。茫然四顾,只见四下里一片麦田,此时三月已尽,将近麦熟。而自己方才躺下的所在就是一处麦秸垛,这麦秸垛为农家所堆,一为冬季铺床防寒,又为冬季无柴引火所用,再为冬季草木稀疏喂牛所用,古时农家怎离得一头牛子了得。

见那小媳妇手足并缚、躺倒在侧,自己身无羁绊,为防止那小媳妇醒来肆虐,便窃喜庆幸的溜之大吉,向远处捏脚走去。沿着纵横阡陌走没多远,肚子咕噜噜响个不停,这才想起自己还挨着饿,不过在这满地将熟的麦田中还能饿着自己么。随手摘了一把麦穗,在田间找了几个石块架起了炉灶,只是手里少了火媒,看着攀上头顶的太阳,心中不服“难道自己真就只能吃生食么,老子偏不。”想起村里老人曾说人家有本事的人能点石成金、滴水成火,这金子俺是见过却没摸过,可这火么,谁没用过。难道有本事的都是人家,咱嘬叽鬼就不能有本事,偏不!俗话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有些人倔劲一上来,就是三头牛也拉不回来。这嘬叽鬼偏不信邪,尽管饿着肚子也不食用生麦粒,其实将熟的麦粒从麦穗上搓下来,农家人就有生吃的,奈何这嘬叽鬼心中执念业火已生,怎能一时泯灭。

盘腿坐在自己那小小的炉灶前,冥思苦想、定目思虑,忽的看到禾下露珠将晞,又看道天上日头虽将至中天,但禾下仍有湿气。便想到滴水生火中的滴水可不可以是水滴呢,所谓滴水不是一滴一滴的滴水,而是静态的水滴呢。奈何水滴自己可不会自己升温着火,古人言“君子善假于物也”,而这日头普照大地,使得一众温暖祥和。再看时发现那露珠斜下里一处光晕,伸手触摸果然比别处温热。伸手杵弄禾苗,不料露珠滑落,这水滴能不能贮存也是个问题。嘬叽鬼将自己掐掉麦穗的一节麦秸掐到手里,放到嘴里噙弄,嘬了几下麦秸,忽的慧至灵心,想到将水珠注入麦秸中。先将掐了麦穗的麦秸从中掰弯,那无头麦秸便如断了脊梁骨的河虾一般弯下了腰。又将一节空心麦秸一端折弯堵实插入一处泥巴里,采了露水注入其中,移动泥巴将两截麦秸对准却两口相离一豆之远。又将上方麦秸扣了小孔注入三滴露水,那露水下滑到下方麦秸处果然不再落下,便在两处麦秸间形成了一豆水柱。嘬叽鬼见映在地上的光晕涣散,几经挪移才聚了光点,从麦秸垛抱来干燥麦秸,等不多时竟真的生了烟着了火。

将麦穗烤熟之后,嘬叽鬼一边吃着喷香麦粒,一边想着原来滴水生火不过是聚光升温、炽热取火而已。嘿嘿,这下咱也是能人了,有时间得给流利虫显摆显摆,哎,不知流利虫跑哪里去了,薛堂村怎么样了,这里又是哪里呢?

嘬叽鬼咂了咂嘴,正想着不知所往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思路,只因蹲在地上久了,两腿麻木不能就起。只听得一声“噗呲”,那自己堆筑的炉灶在一桶水下浇了透凉。然则两腿发麻不能跑开,冲到嘴边问候之词被一双恶狠狠地目光堵了回去。目光所及处,眼前这高大汉子身后还站着一个矮小身影,然而就在这大汉犹如杂剧中老生一般两肩架起,脑袋晃动左摇右摆的走近前来时,这大汉走在左边,后面身影走在左边,这大汉走在右边,后面身影走在右边。几经回合,背后身影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向眼前大汉腰身,骂道:“你这傻大个,干啥呢你,左摇右摆的,吓唬小孩子干啥!”那大汉被推开也骂骂咧咧的,却不来争执,自觉走到一边。看到那矮小汉子,嘬叽鬼惊讶认出,原来是昨日那馄饨摊主。嘬叽鬼见到熟人脸露喜色,然而见到摊主笑眯眯的走近前来,心中不自觉的“咯噔”一下,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想到自己不过是吃了人家一碗馄饨,至于深交却是没有,在这空旷田野中不知这摊主要做什么。

嘬叽鬼毕竟是个孩子,嗫嚅着还未出言相询,那摊主先自笑嘻嘻的说道:“小娃子,你咋在这点起火来了,乖乖不得了,你可差点要了我们的老命了?”那高个大汉焦躁道:“啰嗦什么,还不快走,这是哪里你还不知道么,走走走……”不等摊主什么反应,那大汉斜挎里抱起嘬叽鬼就走,嘬叽鬼吓得要大叫,那摊主的一双大手赶紧捂了过来。

走近原来那堆麦秸垛,转到背阴面,掀开一块草皮,却原来是一方地窨子。嘬叽鬼和小媳妇被扔到向阳处,是为两人落水后,身上一股腥臭味,而那小媳妇的裹脚布沾了水后更是臭不可闻,只能在向阳处出出味,才能进地窨子,若不然地窨子本就通风不畅,岂不恶臭四窜。

高个大汉抱了嘬叽鬼,馄饨摊主携了小媳妇,那摊主松了捂住嘬叽鬼的大手,便将一把味道熟悉而又恶心的物事堵在了嘬叽鬼嘴里,原来又是小媳妇的裹脚布,气的嘬叽鬼几欲晕厥。四人往地窨子内里走去。起初嘬叽鬼还以为这不过是家用的地窨子,能有多大,又干嘛带自己来这里来。岂料越走越是宽敞,嘬叽鬼被这宽厚的胳膊夹着,知道到了“贼窝里”越是挣扎越是没用,还不如养足气力,伺机而逃。

未几,四人走进一处大厅,嘬叽鬼强忍着裹脚布上的咸鱼味眯开眼皮,见大厅里已环座满朋,大部分都在谈论争辩却是交头接耳、瓮声瓮气,不敢高声,像是怕外人听到似的,使人见状生出一种压抑感如秋霜洒落心田。到了厅心,嘬叽鬼和小媳妇被放了下来,待两人不察时赶忙将裹脚布蹭了下来,狂吐唾沫间或呕吐。馄饨摊主和大汉单膝跪倒,抱拳分别抢着说道:“大嫂,小弟江城子一时失察,将两个小娃放在了外边,不想会节外生枝,险些酿出祸端。”“不不,是小弟花恋蝶的错,是小弟不让江大哥放进来的。”听到这么个八尺大汉自称“花恋蝶”,嘬叽鬼“噗呲”一声,强自憋着仍是笑出了声响,如此娇弱柔美的名字套在肌肉虬结的莽脏汉子身上,嘬叽鬼越想越是笑个不停。偷偷转头看向大汉,见那大汉双眼像是满含火焰一般,若不是在座有这许多人在,便会瞬间冲出将嘬叽鬼吞没,吓得嘬叽鬼打了个冷战,把头埋了下去。可是这大汉越是雄健有力、气势宏伟,配上这么个娇滴滴的名字越是引人发笑,终于嘬叽鬼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得一声刻意的咳嗽声,嘬叽鬼辨别出是馄饨摊主善意提醒,只好讪讪的把笑声慢慢憋了回去。那花恋蝶终究是罪过在先,不敢在“当家的”面前放肆,强自将怒火忍了下去。那被称为“大嫂”的女子让两人坐到下方交椅上,安慰道:“念两位兄弟皆是初犯,姑且记下,虽是未有酿出祸端,但两位兄弟日后定要长长记性,且不可麻痹大意,使我等大计功亏一篑。”话到此处,馄饨摊主和“花恋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抱了抱拳,以示谨记。

那妇人将两人安抚了以后,其他在座汉子碍于颜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暂且如此处置。那妇人又对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孩说道:“这两个小娃让你姊妹俩带了去吧,让你道全叔叔看看那女娃是否中了邪祟。”嘬叽鬼见四下里满满当当坐的都是劲装汉子,不是人高马大,便是身形灵动,村野草莽、翩翩公子、佛家高僧、道教法人,三教九流应有尽有,头把交椅里坐着个膀大腰肥的斜眉女子,嘬叽鬼胆怯不敢放肆,呆呆的左顾右盼坐在地上。应了那女子的话头,一个瘦削道人起身走来,一双母狗眼不停眨巴着左右闪动,言语未出笑声先至,使人见了禁不住心中烦恶,嘬叽鬼见着这皮笑肉不笑两腮无肉的一张尖削瘦脸,腰身止不住向后仰倒、不敢亲近。偷眼再向首座看去,见那女子脸无喜忧,嘬叽鬼心想似这般虎狼环伺,这一个小小的女子却坐了头把交椅,能降服的了这众人么,我看未必,嗯,未必。

热门小说推荐
年代之媳妇是只桃花精

年代之媳妇是只桃花精

专栏下一本七零小知青求收藏支持林窈是老林家从乡下领回来的闺女。原本以为领回来就是给找份工,到时间再给找个人嫁了也就完事了。却没想到小姑娘漂亮精致得让人窒息。还好看着天真好拿捏。可这么个天真好...

我的郁金香小姐

我的郁金香小姐

作品简介我和她都是这条郁金香路附近的居民,我们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喜欢这里郁金香开放的季节,厌恶夏天因为干燥扬起的灰尘,虽然彼此从来没有说过你好或是再见,但...

演武令

演武令

宣统二年,精武门创立,广收门徒。杨林无拳无勇,面对列强入侵,清帮横行,他只想,活下去...

重生1917:我在民国当神医!

重生1917:我在民国当神医!

简介关于重生1917我在民国当神医!2o世纪4o年代的南洋商人林冰,打拼了2o多年,身价不菲,却不料遭兄弟夫妇的背叛,死于非命,不想一朝重生,回到了民国初年时期。在深山野林,得神医传承,自此掌握逆天医术。乱世之下,林冰带着爱人寡妇白眉,重返南洋,横行江湖,不料这时遭遇前世的恶人,前世的恩怨情仇,竟在民国初年再次上演一场席卷整个江湖的大厮杀,正在酝酿...

叶哥的传奇人生

叶哥的传奇人生

十七年后,他拖着残垣断壁般的身躯低调地回归华夏,就如同一个漂泊浪子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抱,大家都很面子的叫他一声叶哥,一段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从这里开启完本作品重生最强特种兵25o万字,人品保证,...

重生之后妈很抢手

重生之后妈很抢手

重生之后妈很抢手最新章节列小说重生之后妈很抢手风凌若著重生之后妈很抢手全文阅读简宁穿越到了万年大坑的小说中成为了小说中最苦逼的女配后妈。6家,华夏南方第一豪门世家,高门大户宅院深深。...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