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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一眼,一瞬间都感到了些许难言的尴尬。余宸明很想开口就问:"你来做什么?"但这样未免太不礼貌——这毕竟是原身的哥哥,而且就之前云颢给他的信息来看,人家讨厌自己也情有可原。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指了指沙,说:“先坐吧......嗯,好久不见?”
余呈韬沉默地坐下了,余宸明见他不打算开口,只好继续问:"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如果还是来叫我回家的话,我的答案还是——""不,"余呈韬打断了他,"我......他们确实这么想,但我是来.......这次来,是想和你谈谈。"余宸明坐直了身体,这时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余呈韬:年轻男人和上次有些不一样了——不是说外貌上不一样;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长得并不不能说十分相似,只是五官之中又隐约有些血脉相连的神似。余呈韬年轻,眉目周正,和上次见面一样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加毛呢大衣,远看就是从事金融业的那种精英形象。这次来,表情好似没有上次见面时强烈的不耐烦。
准确来说,余呈韬显得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反倒让余宸明更警惕了,就怕对方一开口,就是代表余家人问:能把你送到杨景维的床上吗?最近咱家实在有点缺钱......于是余宸明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实话实说:“大概半个小时后我得回去工作,”上午虽然录制歌曲已经收尾,但下午得拍摄他新专辑里另外一mv,导演,摄影,演员们都陆续到位了,他可没办法请假延后,“如果需要很多时间的话,可能另约——”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加一个对方的微信,同时也注意到余呈韬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因为这就是上次他们不愉快见面时候的说辞,余宸明之前就告诉过对方,想见他得预约时间。
他该不会真的以为那只是一句气话而已吧?余宸明忍不住想,怕对方生气,身体本能地往后仰了仰,已经做好了转身就走的准备。
但余呈韬深吸一口气,将不满的情绪压了下去,低声道:“不会花费你太多时间。如果我没法说服那两个人,下次来找你的就不会是我们,而是他们了。”
余宸明被震住了,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威胁,他可不想见到原身那对父母。于是他立刻就要开口应下——不就是谈谈?他们迟早都要谈。
但是会议室的门被再次打开,云颢大步走了进来,像是在外面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冷冷说道:"他很忙。如果你想谈的话,可以和我谈。"余呈韬下意识地再次站起了身,而余宸明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他的老板——余呈韬来公司找他这事儿他老板迟早会知道,但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屁股底下的沙还没坐热呢!
余呈韬拧着眉头,紧紧地盯着云颢:“你是谁?”
云颢还没回答,余宸明就伸着腰拉住男人的手,十指扣紧举起来,回头对余呈韬说:“这是我的未婚夫。”
余呈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完全没有理解余宸明说了什么——但余宸明只是实话实说。而且云颢一出现,他的紧张情绪就得到了明显的缓解,一下就有了底气,所以面上更显得理直气壮起来。
云颢垂下眼,也轻勾嘴角,将十指紧扣的手又抓紧了一些,并还在对方身边坐下来的时候,自然地亲了亲小孩的脸颊。
余呈韬因为他这个动作差点直接跳起来,他瞪大了眼睛,指着云颢:“你——你怎么能——”他猛地转头看向余宸明,难以置信地质问:“你是不是疯了?你才多大,就准备要和这个男人结婚?他到底——”
余呈韬忽然刹住了话头,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梦端本部,不会有随便什么人能进入这栋大楼。眼前这个过分英俊、身着看上去就十分昂贵的定制西装,如入无人之境的男人也决然不会是随便的什么人——那他会是什么人?他那个肥胖、唠叨且懦弱的父亲在他耳边说个不停:余宸明那小子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能耐,一定是背后有人,或者傍上了金主,所以最近才能走了点鸿运,你一定要问个清楚——余呈韬盯着云颢,而男人将手放在余宸明的手背上,微微偏头迎上他的视线,然后......一股令他毛骨悚然、腿脚软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一个a1pha,而且是一个压倒性强大的a1pha。
余呈韬几乎是跌坐回了沙上,后背贴上冰冷的软垫,致使他退无可退。
余宸明没注意到他哥哥的神情,正小声和云颢说话。他真的得上楼回去工作了,但是把云颢和余呈韬留在这里,多少让他有点不放心,所以问云颢,要不还是下次再谈?但是云颢和他低声说,没事儿,只是谈谈而已,这毕竟也算是他的大舅子,理应早点见面的。然后云颢又反过来关心他,摸了摸小孩的脸颊,轻声安慰道:别太担心了,有什么事他都会处理妥当的......人还在上面等着呢,去吧。
余宸明被说动了,正好柠柠这时候又打了个电话过来,他站起身,不好意思地和余呈韬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工作在催了——你找我谈和找我的未婚夫谈是一样的,有什么问题他都会回答你。”然后他顿了一下,“如果有机会,我们下次再聊。”
余宸明接起电话,转身离开了。门在身后关上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云颢前倾身体,似乎要伸手与对方握手,看上去相处还算正常,于是放心地上楼去工作了。
——所以他自然不知道,房门再次紧闭的会议室内,余呈韬脸色惨白,冷汗直流,面对着眼前男人伸出来的手。
云颢说:“我们其实不是初次见面了,余先生。让我猜猜,是余成邦因为上次的宴会听说了什么,让你来找余宸明的?但杨家没说全部,只是想知道余宸明到底是怎么和梦端扯上关系的,尤其是一定要知道与那天男伴的真实关系——”
余呈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男人说的一字不错。
“现在你知道了,关系就是这样: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不过,这话在宴会上也已经说过,只是他们不信,”云颢脸上短暂地浮现出一丝柔和,但这在余呈韬眼中反而凸显了对方的阴晴不定,“但至于我们之间如何相识、相处的故事,很抱歉,我是个有点嫉妒心的家伙,所以并不是太想和外人分享我和他之间的事儿。”
那个“外人”立刻刺痛了余呈韬,让他在恐惧和冲动下脱口而出:“我不是什么外人——我是他的哥哥!”
“哦,是吗?”云颢挑了挑眉,“所以,作为他的哥哥,你想要阻止我们在一起?”
余呈韬张开嘴,但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令他几乎要窒息的信息素,他没保护性地在沙上蜷缩身体去抗拒拒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尊严和素质——男人放松地坐在他的对面,说出来的话似乎只是一个玩笑,但他几乎是本能地知道,如果他说“是的”,那么他一定无法安然、正常地走出男人身后的那扇门。
“我、”求生本能逼迫余呈韬飞快地运转大脑,找到最合适眼下的解释,“我只是担心他。”
云颢向后靠进沙里,他没说话,但肢体语言明明白白地写着讽刺与嘲弄:担心?他看不出什么担心。
余呈韬辩解:“有一段时间里,我确实没有管他——但那时候我们以为,等他在娱乐圈做不下的时候,迟早会回来的。”
对啊,因为余宸明本该是那样:因冲动离家出走,自以为追寻梦想,实际上只是被看似光鲜亮丽的娱乐圈所吸引的私生子,性格懦弱,一事无成,迟早会承受不住那些目光和压力而回来的。可事实是,余宸明没有回来。反倒是他每天走出cBd的写字楼,都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那块裸眼3d的广告屏幕上,身旁的年轻同事、甚至寡言的女上司,都会谈论起这个骤然爆红的小明星。但他不敢直视那张屏幕,就好像不愿看到某种难以启齿的私人耻辱被公开披露在最扎眼的地方.......对的,耻辱、而不是荣耀。
他怎么配?余呈韬想:他明明只是个——然后,余呈韬骤然回神,在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又被震惊所击垮:该死,他不该这么想!
他想起上次再见他弟弟时候的场景,余宸明看起来和以前懦弱的模样完全不同了:小孩平静地反驳了他突然出现的唐突,而那他那时则如此愤怒粗鲁。为什么?因为对方根本没有像是他预想的那样,畏惧、害怕,而后又不得不屈服顺从——那是他过去认识中的余宸明,那婚内出轨的无耻父亲和爬床上位的婊子在他母亲无知无觉下偷情的该死产物。但现在,那年轻的瞳孔直视着他,正因为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所以瞳孔中倒影出清晰模样:和他那软弱、暴躁、推卸责任,又自欺欺人的父亲一模一样。
他以为自己和那对令人厌恶的夫妻不是一路人,可现在才现,原来在余宸明眼中,他们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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