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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欢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闻言便懵懂地点了点头,唇畔漾起一丝巧笑嫣然:“嗯,小时候在家里爹爹教过我一些。”其实这纯属瞎话,非欢还不到五岁的时候就被林海荣踢出了家门,她识的字有一部分是楚兮教的,实则主要都在京郊的学堂里学来的。
李颢陵听她说起家里的事,倒有些好奇。也不知道她父母怎么就舍得把这么灵巧的女孩送到王府里当奴婢,要是说她家里穷,看模样也不像,于是不由问道:“你父母都死光了吗?”话刚出口,李颢陵就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无礼。但想到她不过是个小侍女,用不着多客气,便神色如常地向前走着。
非欢闻言不由一怔,心底不知哪处柔软的部分微微一动,面上却仍是笑靥如花:“没有呀,墨辞的娘亲虽然已经不在世了,但爹爹……眼下就在宫中。”
李颢陵听见这话却觉得稀奇:“就在宫里头?”
非欢狠狠地点了点头,笑容不由得扩大了几分,指了指她面前半大的少年:“我爹爹就是你啊!”
他突然有些悻悻,刚才还差点想问她爹是不是进宫做了宦官,亏得没问出口。不过转念想了想,却有些生气:“你还没这个资格,小丫头。”
非欢闻言微微嘟了嘟嘴,她虽然入府为婢,但那与生俱来的自尊心仍在。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由得有些难受。
她顿了顿,方才道:“其实我爹爹才去世没多久……他走了之后,我就到京城来投奔亲戚,谁成想那亲戚却嫌我是个累赘,将我拒之门外。不过,都说主子就是天。而在墨辞眼里,爹爹就是天,那么主子不就是墨辞的爹爹了么?”
李颢陵心想,这丫头年纪虽不大,嘴巴却挺厉害。这时突然像抹了蜜似的,怕也是没安好心,便只顾往前走着,不说话了。
二人的脚步在乾元殿门口停下。早已经有伶俐的宦官见到了李颢陵,便进殿通传。老皇帝虽已经病了多日,神志倒还清醒。得了宫人的通传,便叫李颢陵进去说话。非欢也只得站到门口耐心等着。
老皇帝看到俯身行礼的李颢陵,身姿挺拔健硕,不由一脸慈爱地唤道:“陵儿。”看他不起身,便抬手虚扶道:“快免礼吧。”
李颢陵见皇帝起身欲来扶他,忙站起来弯着腰行至老皇帝床边,扶住老人的手臂一派温和地道:“皇爷爷,孙儿来给您问安了。”
穿着龙袍的老年男子点了点头,拍了拍李颢陵的手,缓缓地道:“好孙子。可皇爷爷今日,却是要给你添个麻烦了。”
李颢陵有几分好奇地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
“你大哥在石托城那边似乎不太顺利,想来也是,以你大哥的那个温文性子,让他驰骋沙场到底是为难他了些。朕觉得你年龄虽小些,但智谋和功夫底子倒都还不差,便寻思着让你和承王他们家的老三一起去那边,帮着你二伯和大哥些,你看如何?虽然得受些累,倒也是个历练的机会。”一番话说下来,病中的皇帝不免咳嗽了两声。李颢陵见了忙轻轻地帮他捶着背,俨然一副孝顺的模样。
他心中自是有一番雄心壮志的,只是很少显露出来。听皇帝这么说,心里自然是喜不自胜,但面上仍旧是一副温雅的神色:“皇爷爷放心,孙儿定当竭尽全力辅助二伯和大哥,为皇爷爷、也为这大齐朝的百姓收复边疆。”
老皇帝听了这话,自然是连连点头。
回到祺王府中后,李颢陵便去正苑向李泽轩禀报此事了。非欢得下闲来,便低着头在祺王府里瞎转着,企图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但她显然是低估了王府的面积。才走了没多久,她便已经迷路了。既然没了退路,便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四周的景致自然都是极美的,但眼下这个池塘,却是非欢觉得最有意境的地方。只见绿树阴浓,楼台倒影,池塘水波,近似绘画。非欢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了膻口,沉醉于面前的美景。
这时她忽然瞥到一个牌匾,看到上面的三个字,便睁大了双眸,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一个字来。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看着“玉墨楼”三个大气有力的字,非欢抿嘴一笑。
非欢抬手运了内力后,便使出了轻功,一阵风似的跳上了玉阶,小心翼翼地躲在一处柱子后。
她稍稍探出头去,只见房门大开,厅堂之中正端端坐着一个姿态优雅的女子,一身水红色的衣裙,谈笑间不经意地牵动了发髻上缀着的珍珠流苏,身姿秀婉。
非欢猜测,这应该便是那大名鼎鼎的玉墨居士,她不得不杀的人了。
这时,祺王妃微微侧过脸来同身边的那人交谈,如此非欢便得以瞧见她了的正脸。那是一个极其柔美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梳成一个简单而华贵的凤髻,除了那泛着白光的流苏便只在发髻中央戴了一枚红珊瑚攒成的红宝石珠花。
她皮肤雪白,但略带一丝病意。眼睛含着温润的光泽,背却是挺得很直,自有一种雍容的气度。非欢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将近二十六岁的女子。如果单看模样,司徒沅意倒是显得和竹兮差不多大小,且比竹兮多了一份柔美。
非欢很难看出,这个外表单薄的女子会拥有高强的武功。她更难想象的是,有数千条人命曾丧于司徒沅意手下。
非欢凝神,仔细听着司徒沅意的话,只听她娇声询问道:“事情查得如何了?”
她身侧的粉衣女子装扮华丽,面前还戴着以水晶制成的珠帘,但仍隐约可见充斥着异族风情的面貌:“姐姐只管放心,离落凤钗的确在靖翔手上。只不过这一辈子,他也没能再找到一个合适的女人将它托付给她。”
司徒沅意娇柔一笑,眸光飘向窗外,神情悠远:“既然如此,倒也好办了许多。我们现在要等的,也就只是靖翔那老头子撒手登天了。”
非欢听得心惊,见司徒沅意的目光飘忽不定,为免被发现,她便只记下了“靖翔”这个名字,便偷偷地溜了出来。
敢开着门说这种大事,看来司徒沅意是十分肯定隔着那么远不会有人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的。
可她偏偏不知,有非欢这种人在。非欢从小便耳聪目明的,隔着很远只要静下心来,也能听到普通人认为细不可查的声音。但非欢这“目明”已经在前两年因为熬夜看书而不复存在,眼下她唯一能感到有几分骄傲的,便是这与天俱来的好听力了。
可她记得,小时候她向楚兮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却不见他有多高兴。楚兮说,她娘亲也是有这种本领的。只可惜听到的东西太多,最终反而伤了自己。
自己也会那样吗?非欢穿过一处不知名的拱桥,略带苦涩地一笑。
夜色浅现,华美的亭台楼阁里也逐渐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非欢还是没找到回去的路,便向过路的侍女内监们小心打听起二公子的住处来。结果经过了几个热心人的指点,非欢却是被绕得愈发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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