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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心门?”祁善困惑于这个陌生的名词,她的手在子歉提到周瓒时有轻微的瑟缩
,一次睁眼闭眼的交替后,她轻道:“是在那年三亚时的事,我喝多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子歉,我爱过周瓒,但这些年绝无逾越。你介意,我无话可说。可只要你点头,我愿意跟你离开。我会做个好妻子。”
子歉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的手机却一响再响。他终于接了,挂断电话之后,他对祁善说:“是秦珑,我上去看看她。”
每次换药阿珑都鬼哭狼嚎,子歉去而复返,她眼角的泪里带了一抹笑意。陈洁洁走后,周瓒和隆兄也没影了,这本是阿珑的午休时间,老保姆拜托子歉照应一会阿珑,自己坐隆兄的车回家熬汤。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阿珑和子歉。他把床头摇至她舒适的角度,阿珑撒娇,指着老保姆临走前热好的粥对子歉说:“我饿了,你喂我好不好?”
子歉说:“你自己有手。”
阿珑等了一会,确定他不会松动,赌气似的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大勺粥,“不想理我也行,你帮我把花剪短了插在瓶里,反正你得等到我阿姨回来了才能走。花也是祁善送的!”
祁善原本托陈洁洁捎来的是一束马蹄莲,阿珑房间里还有她喜欢的合欢花,是一大早老秦让司机新剪了送过来的。阿珑想把它们插在一处,两种花材相互搭配,须做修剪才能好看。
“我不懂这些。”子歉冷淡道。
“把合欢花的枝条剪短你总该会吧?”阿珑注视着他,半
点睡意也无。
子歉站了一会,拿起剪刀。与其和她静对,他宁愿处理那些花花草草。
午后的病房一片静谧,他人站在日光与阴影交接之处,单手拿了枝花不知如何下手,一向表情冷硬的脸因那一分困惑而显出了柔和。阿珑平心静气地看,她以前怎么会认为子歉不如周瓒好看,周瓒是可使人麻醉的曼陀罗,浑身有毒,子歉才像可供她依靠的树,笔直坚忍,郁郁青葱。
“哎呀!”阿珑轻唤一声。刚剪好第一枝花的子歉看到她表情痛苦的脸,忙近身查看。
“又怎么回事?”
“我伤口又痒又疼!”
阿珑的膝盖骨有裂伤,腿也因为与地面的摩擦脱了一大块皮。子歉怕的是她骨伤留下后遗症,自己罪孽更深,医生含糊其词,谁也不敢大意。听见她说只是擦伤处的不适,他的心顿时放下大半。
“伤口长肉是这样的,你别乱动,忍着点。”
因他俯身看她伤腿,阿珑得以凑近细看他们家男人都有的长睫直鼻。她若能有个孩子长得像他该有多好。阿珑前一秒还觉得自己也是孩子,转头就幻想自己成了孩子她妈。
“你在我就能忍!”她由衷道。
在子歉眼里她谎报军情却有戏弄之嫌。他面色冷淡尤胜以往,一个字也不想在她身上浪费。
阿珑受不了这份嫌恶,脱口而出:“你生气了,是因为我说祁善姐和周瓒的事吗?我是不是很坏?”
子歉心中早
就有股无处宣泄的愤怒,正被他的理性苦苦压制,阿珑不提这事还好,一听到那两个名字,再对上阿珑貌似无辜的脸……此时此刻只能困在这病房里修剪花枝的自己多么可笑,他转身背对她,手上那枝合欢花也被一把掷在地上。
阿珑咬着下唇,强行起身,拖着腿下床去捡地上的花。子歉听到动静,回头将她推回病床,“你给我好好躺着。”
他下手毫不温柔,阿珑往后跌躺,幸而床头垫着两个软枕。她从小也是众星捧月的人物,为了得到心头所爱才甘心做低伏小,可眼前这般待遇她无法忍受,她从子歉眼里看到的自己不是个娇滴滴的女孩,而是恶臭的包袱。
阿珑伸手一捞,扯住了子歉的衣袖。她带着哭腔,“残废了才好,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子歉一挣,她也用了吃奶的力气抓牢,竟被他的力道牵引着向前,眼看整个人就要扑落床下,子歉的身体挡了一下。阿珑借势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左腿的伤处痛不可当。她支起脖子胡乱地亲在子歉气红了的眼上,哭着说:“不要这样看我,我不许你讨厌我。”
子歉没料到这一出,单手抵在两人之间,他另一只手还拿着剪刀,就这么打横在她胸前,锋利的刃口平贴着柔软的胸脯,还在急剧起伏着。阿珑被他强行隔开几寸,哇哇大哭,他眼皮上全是温热潮湿的触感。
有护士探头进来
,吃了一惊又缩了回去,这段时间以来,阿珑身边的医护人员早把子歉当成了她的男朋友。
“别哭了!”子歉斥道,他拍着阿珑仍揪着他衣服的手想让她松开,自己也狼狈莫名。
他话音落下,阿珑一哆嗦,当真不敢再哭,只是仰头,微张着嘴不住抽泣。她一头卷卷的头发乱糟糟的,极度亢奋过后的脸上残存着淡淡的粉色,脸也圆,眼睛也圆,分不清上面的湿痕是鼻涕还是眼泪,颤抖的嘴唇往外呼着热气。子歉忽然觉得自己怀里的不是一个人,是只斗败了的猫。
他又想起了青溪,青溪才有一双猫一般的眼睛,杏仁形,眼波灵动,清纯而娇媚。子歉不久前见到了她。青溪给他回了电话,说:“你现在没喝醉的话我们可以见见。”她变了许多,一身华服,拎着她从前一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的包,浑身上下有一种过度夸张的精致,这是对从前吃过的苦报复性的补偿。
青溪对子歉说,她过得挺好的,不是气话,也不是谎言。隆兄待她不薄,热情过后虽未厌弃,但也没有在她身上耗费大量的时间。他有钱,身边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还说自己不为傍男人而羞耻,隆兄给钱,她付出肉体,不偷不抢,不拖不欠,没有伤害自己,也没伤害别人。他们这些人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呢?子歉连魂都卖给他“二叔”了,比她还可怜。她
和隆兄只谈物质,不涉及精神,从无争执,日子过得很愉悦。终于她不再为了一碗牛肉面而恨不得撕碎一个陌生人,等候恩主召唤的间隙,她还能有时间读书、学画画。这是青溪从小渴望的事,在过去的家庭里她多上一天学都是对弟弟的剥削,现在心愿才一一实现。
子歉无话可说,是啊,他又比青溪干净多少?青溪尚且一部分是属于她自己的,没有魂的人,身体又能自由到哪去?他总是存着奢望,执着于不属于他的东西。青溪仿佛他年少时亲手做的泥陀螺,他满手脏污,捧着它心中却满是喜悦。他现在已过了玩陀螺的年纪,洗净双手,只余眷恋。祁善呢,祁善是子歉心中的一幅画,裱在优美典雅的画框里,装点他的寒室。她的喜、她的悲都隔了透明的一层。子歉珍之重之地端详,却发现她早在无法触及的地方落满尘埃。
阿珑现在的样子在子歉看来一点都不美,可她是活的、热的,由他支配。
他可以成全阿珑,阿珑也可以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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