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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高升匆匆来开门时,云祥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一半。
“是云家少爷,怎的不叫门呢?”
云祥看着他只顾笑,那笑浅浅淡淡的,看着叫人舒服。
高升是老管家,看着他们长大,不比一般下人,打量云祥的神色气度倒有几分长辈的慈爱。几年不见,显然这位留过洋的少爷因为喝过西方世界的墨水,显得与众不同。
“云家少爷,这么大的雨,怎么好在廊下站着?走进来避避雨也是应该的。”
云祥眨着眼看他。高升以前是叫他云祥少爷的,云家少爷四个字显然隔阂不浅啊。
本来是客气的应景话,不提防云祥竟然说“我是来找鄢二的。”高升面上一僵,慢腾腾半回转身让腿脚利索的常随进去回禀,自己则在门房处陪着他闲话。
鄢容端着手臂背靠门板,似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折雕花漆木门上,懒洋洋的大烟膏子都渗到骨髓里去了,酥得让人自心眼里喜欢。
他也确实是才逍遥了一小会儿,现在两眼迷茫着看那人自雨幕中走来。
沿着廊下兜兜转转,身影若隐若现,似幻似真。
鄢容眉头微锁,悄悄打了哈欠,刚换的长袍是水青色的,锦锻背心上面花团锦簇衬得他的脸越发的惨白。
云祥离得还远,面孔看得不真切,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把他看透了。
换了个壳子也没甚么大变化,他还是那个他。
只是这副壳子几年不见越发挺拔透着风流,带着夺目光彩,让人一时移不开视线。
云祥的身影时而被芭蕉叶子盖住时而又在假山后面露出衣角,芙蓉花被雨水打得湿淋淋的,更发显得娇艳无双。池塘里的鲤鱼总要冒出来吐泡泡,再秀雅的景色也不如那一身白衣看着招人待见。
云祥已经摘下礼帽,时髦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走得近了,才觉得,他果真变了许多。
面貌俊朗得精致,依然是大眼睛薄眼皮,脸颊丰满了些许,疏淡的眉非但不显得薄情反而添些精致贵气,还是招人喜欢的驾势。正应了白面书生那话,暗合着书香世家公子的风度翩翩。
鄢容有那么一阵失神,直到云祥脸凑得近了才回来神来,颇有几分尴尬。
鄢容怔怔的看着他单手拄膝,云祥嘴角微扯脸上竟然还挂着好笑的表情。他怎么敢这副面容?几年不见,显然脸皮厚了不少。
鄢容由心底发出一声冷哼,瞥了他一眼便直奔客厅端坐在上首,坐稳后两手拎起长衫下摆,翘起腿然后手指轻轻一弹,长衫便妥贴的盖了下来,然后抬眼挑眉“看茶~”。
云祥讪讪的,站直身形抽回手“刚才进来时我就想”话未说完人已尴尬,虽然臊得慌,脸上还是堆出层浅浅的笑坐了过去。
鄢家老屋总是潮潮的,云祥不是很喜欢这里的味道。似乎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有这样一个正堂,作的孽太多,就积压着一室挥之不去的阴霾氛围。
这屋子也一样,到处都带着股冷清凋零,即便一室繁华古董满堂也不能够减轻心头上的隐隐压抑。
宽大的画卷,描金羽翠瓶里插着的掸子,还有两壁上的猛虎图,虽然熟悉却因为多年不见业已蒙上一层陌生的违和感。而鄢容就和这潮气融为一体,老旧得让人不想直视。
刚才,云祥还想说,你站在那里,水天一色,就好像是画上的人物一样生动有趣灵秀动人。现在,坐在客厅上的鄢容就像个纸人了无生趣。堂上一副金字对联,从云祥这角度看过去,正衬在鄢容身后,换上两盏蜡台就好比进了火烛店般。
云祥觉得,几年不见,鄢容刻薄得露骨,一身寒气让人不想亲近。来的路上那些思念的情怀,在搜肠刮肚说出来的客套话后,也消弥怠尽。
本来也没有什么事,讲些老旧的人,比如谁谁谁尚好?谁谁谁在京里发展,谁谁谁最近才见。云祥带来的新闻,鄢容无动于衷,毫无感慨,谁谁谁家境凋零了又怎样?唯有云祥自己一人在那里唏嘘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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