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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回答说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一块把马车送回薛公馆的。只问了男的是江先生,女的不知道是谁。不过,听了大致的外貌形容后,薛白自然不难猜出那是舒眉。
江澈与舒眉一起送回马车的事,让薛白心里不由自主地犯起了猜疑: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那天在小桃园,薛白就看出了舒眉与江澈之间似乎有情感纠葛。但舒眉却表现得不太喜欢江澈的样子,纯粹像是“跟踪”的江澈在剃头担子一头热。可是后来,舒眉却又会为了江澈的事跑来薛公馆找她,帮他说清了当年的往事种种,让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和江澄其实一直都在误会。
而那晚在薛公馆,舒眉以“特使”身份来询问薛白有关江澄的事时,声明和江澈是好朋友的关系。可是今天,薛白跑去福音堂找舒眉,问她知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江澈时,她却不太清楚他的地址,只知道是棋盘街并不知道具体的门牌号。这似乎又显得她与他并不是很亲近的样子,至少很明显她从没有去找过他。
在对江澈没有产生异样的感觉前,舒眉与他是什么关系,薛白并不关心也不在意。可是今天上午,她原本只是想去找江澈道个歉,结果却意外动了心,这就令她对这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格外敏感起来了。
薛白想不明白,为什么舒眉和江澈之间,会是这么一副又似亲密又似疏远的关系。但是这种不甚明朗的关系,让她心底有些忐忑,有些不安。一颗原本平顺如丝绸般的心,像是被粗糙的手揪了一把似的,勾起了许多乱糟糟的丝……
薛白一颗芳心与丝争乱时,几条街之外,一栋白色小洋楼里,关野信的心也同样乱,乱如春风中的杨柳丝丝缕缕缠作一团。
关野信去年年底被派至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工作。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作为一个不受欢迎的日本人,他想要融入南京的生活实在太困难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能够与之打交道的人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使馆内外的日本同胞;一种是与使馆有着工作来往或交际应酬的中国人和外国人。
在南京生活了几个月后,关野信除了认识了不少在华日本侨胞外,几乎没有交上一位真正的中国朋友。
虽然在社交场所中,关野信结识了不少上流社会的华人,也通过工作关系熟悉了一些南京政府的工作人员。但是无论他们表面上怎么对他表示欢迎,草草地握手寒暄后,十有八九都不会再和他来往。再见面时也不过就是点头打个招呼罢了。而剩下的那十之一二却又热情殷勤得过了头,因为存了心想要巴结日本太君。对于这种典型的马屁精,他也十分看不上了。
舒眉是关野信在南京交上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朋友。虽然最初她对他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但偏见被打破后,她对他就开始笑脸相迎。这是他在中国收获的第一份友谊,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绮年玉貌的女孩子,这使得他格外珍惜与她的来往。
对于舒眉其人,关野信第一次见面时就很有好感。虽然那晚她只是一个身份寒微的家庭女教师,出席上流社会的宴会时,却有着一份俨然豪门千金的优雅自信,落落大方地周旋于满座非富即贵的宾客中,没有丝毫畏怯之色。
无端端地,他就觉得她有着一份迥异于这个时代中大多数女子的特别气质。那种特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总之就是感觉她和其他女子不一样,无论是裹小脚的旧式女子;还是穿着西式长裙的新式淑女。甚至曾经令他觉得耳目一新的男装丽人薛白,都没有带给他这样特别的感觉。
关野信是个感觉很敏锐的人,长期习武培养了他敏锐无比的感觉。这种敏锐的感觉,是五感之外的第六感。他的第六感,让他可以感觉到来自21世纪的新新人类舒眉,与民国时代的女性有着微妙的不同。只是他说不清楚那份不同的区别,也弄不明白原因了!
与舒眉交上朋友后,关野信对她的好感更多了。她心直口快,活泼开朗,说起话来虽然有些让人听不懂,但那份笑语嫣然的娇憨模样足以弥补一切。而且她的心地很善良,为了学校的那些贫苦学生们想尽办法筹善款。他也以代为募捐的名义自己掏钱捐了五百块,后来又追加了三百。
慷慨捐出的八百块,貌似只是慈善之举,但关野信自己心里最清楚原因。他是想为舒眉解忧,让她高兴。他曾为此暗中扪心自问过:这么重视她的感受,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中国女孩子了?
但是,关野信不想深思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很明白,在一个中国人与一个日本人之间,能有友情已经很难得了,而爱情——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可是这一天,在云裳裁缝铺,一身大红喜服光彩照人的舒眉,却让关野信彻底失了心。那一刻,在他眼中,她就是人世间最好的颜色、最美的风景。他的心一寸一寸地沦陷——沦入她潋滟的眼波中,陷入她明艳的笑纹里。
于是,关野信特意折回了云裳裁缝铺,不惜重金为舒眉订下了那套价格不菲的龙凤喜褂。在心底暗暗希冀着,有朝一日她会穿着这套大红嫁衣嫁他为妻。虽然他十分明了,在中日两国目前的局势下,一个中国女子与一个日本男人的结合绝非易事。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的终身幸福努力争取,不管会遇上多少阻力或障碍。
40|29独家发表
这一天,是舒眉和雪玉约好一块去金门服装店取新衣的日子。
上午十点钟,舒眉守约跑去雪玉的小公馆敲门。来开门的雪玉看起来一副脸色很难看的样子,她不由地脱口问道:“咦,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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