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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有什么成本?我自己也是要跑的。”
她依然在乐团拉小提琴。校弦乐团正为五月的校庆做准备,紧锣密鼓地排练,大家都很少回家;学业也依然繁重,班里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物色实习或研究的课题组。盛嘉实倒是因为排课的缘故闲了下来,成天和学生会的朋友混在一起,隔两周回家一趟,把脏衣服脏袜子统统带回去洗。两人的生活轨迹不知不觉间背道而驰,直到四月上下,他才恍然发觉,自己都快一个月没见到陈斐了。
学生会部门的副部长是高中隔壁班的同学叶晓宁,一次例会后大家出去吃宵夜,她偶然提起:“你们有谁要校庆演出的票?”
“你抢多了?”校内自建的抢票系统一团稀烂,盛嘉实惊叹于她的好运。“
“不是。我室友在弦乐团,她给我的家属票。”
他来了兴趣:“我有个朋友也是弦乐团的。你朋友干啥的?”
“小提琴。”
这才知道,陈斐居然是她的对床室友。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陈斐因为外婆生病住院,请了两周的假。盛嘉实还想追问下去,有人已经举起酒杯。“
少年人的友谊萌发于日久天长的陪伴,没有利益维系,有时比成年人的应酬往来更脆弱。一个月没说话,盛嘉实已然觉得电话那端的声音十分陌生,局促地问:“你回家了?”她觉得好笑:“难道我没有家?”
开口就显得不知好赖,盛嘉实暗自腹诽,懒得跟她计较:“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去找你玩?”
“别发癫,我很快就回来了。”
陈斐说到做到一周后,盛嘉实在校庆演出的后台碰见了她。
弦乐团的同学们面朝指挥老师排成弧形,合奏校歌。一曲完毕,有人上台去拿谱架、抬乐器,下一节要表演女高音独唱的传媒学院老师提起裙子往外走,盛嘉实跟在后面帮忙托着裙摆,像抱着一个巨大的舒笑蕾蛋糕。灯光很昏暗,人的汗味、乐器陈年的金属氧化气味和木头泛潮的味道、化妆品的脂粉香水味混在一起,聚成一团温暖而令人作呕的空气他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捕捉到陈斐的面容。
她穿着乐团统一的演出服,脸涂得惨白,假睫毛在上面投下阴沉的光影,真实的表情统统被掩藏。盛嘉实没来得及打招呼,他们被人群推着各自朝前,一扭头就看不见彼此了。
今年天热得早,五月份的晚上,穿短袖站在外面也不觉得冷。盛嘉实在体育馆外给她打了三个电话,没有一个能接通,几乎以为自己看走眼了。正要回去,有人在背后叫住他。
陈斐。她把脸洗干净、换上自己的衣服,跨坐在自行车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惊诧地问:“你在这干嘛呢?”
“我干嘛?我朝外太空发射电波跟外星人建联呢,人家不理我。”他没来由地窝火,“你看看你手机。”
“没电了。”
盛嘉实一腔怒火缺乏出口,无头苍蝇似的在胸口撞了两圈,最终化成青烟从头顶飘出去了。他摆摆手,一笔勾销:“走,陪我吃饭。”
正值校庆,整个学校都沉浸在花车游行、晚会和社团活动的狂热之中,还有许多校友返校,方圆一公里内的每一家烧烤摊都爆满,两人足足走了半小时才坐下来。陈斐近日睡眠不足、脸色憔悴,胃口却极好,因为一件事情终于完结了:她计划下学期退出弦乐团、专心学业,校庆大约是她大学生涯中的最后一次演出。盛嘉实难得话少,边听她说,边低头啃鸡腿,忽然有一群人呼朋引伴地围上来,原来是陈斐在乐团的朋友。
两人面对面坐着的小方桌,一下扩成了两张大桌子。陈斐同专业的学姐钱方园在乐团吹双簧管,揽住她的肩膀问:“以后都不拉琴了?”
“当然不是。但想稍微休息一下,”陈斐笑着说,有一点临阵脱逃的抱歉,“现在的日程太满,精力不够用。”
钱方园很理解:“早点睡比什么都强。”
他们在附近开了个酒店套房,硬拉着陈斐去玩。四个人在外头搓麻将,剩下的进里间打牌,有人叫了啤酒、炸鸡和披萨外卖。陈斐的酒量实在堪忧,头昏脑胀、接连点炮,赶紧把座位让给盛嘉实,去里面躺下了。盛嘉实毫不客气,撸起袖子一通乱杀,到半夜两点,钱方园过来把她摇醒:“把你男朋友带走吧,再打下去我要申请助学贷款了。”
她咕哝着:“不是我男朋友。”
“你朋友。”
盛嘉实终于下了牌桌,在她床边蹲下:“走吗?”
早该走了。她是昨天晚上坐车回信川的,没怎么睡好,本打算演出结束就回去补觉,没想到先被盛嘉实半路劫走,又稀里糊涂跟着大家来了酒店打牌,到这个点已经困到头点地,只含混地应了一声。
走到酒店门口,盛嘉实一摸口袋,尴尬极了:“……我没带校园卡,刷不开门禁。你带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盛嘉实提议:“要不再上去吧,今天睡这里得了。”
“太吵了。”她眼皮子直打架,“再开一间吧。”
2015年的夏天,二十岁的盛嘉实,被陈斐手牵手带进了学校门口的如家酒店。房间狭小而整洁,洗手间有一股洁净的柠檬清香。她几乎在上床的一瞬间就陷入昏睡,包丢在门口,鞋甩在床边,盛嘉实弯腰-一整理好,关掉电灯,在另一张单人床上躺下。
“陈斐。”
“嗯。”她在半梦半醒间应答。
“你热不热?”
“嗯。”
“我把空调温度调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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