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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第1页）

诸葛亮于次日午后，回到家中，听舍弟诸葛均说起，刘玄德二度来访，留有书信一封。便即打开来看：“刘备久慕先生高名，两次拜谒，不遇而回，惆怅何似！窃念备汉室苗裔，目睹朝纲崩坏，社稷倾危，群雄乱国，恶贼专权，备肝胆俱裂。虽有匡扶社稷之心，却无经世济民之策。仰望先生仁慈忠义，以天下苍生为念，救万民于水火，开备以愚钝。施太公之才，展子房之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则天下幸甚！社稷幸甚！先此布达，容备斋戒沐浴，再来拜访。”

诸葛亮看毕，问诸葛均曰：“依你之见，玄德公其人如何？”

诸葛均对曰：“仁义之士，既真且诚，当为明主也。”

诸葛亮并未接话，转进屋思索良久，吩咐小童梳洗马匹，喂足草料。次日一早，诸葛亮打马出庄，寻水镜先生而去。

水镜先生，本名司马徽，颍川阳翟人。因战乱避祸于荆州襄阳，并在此开馆设学，精通经学、道学、奇门、兵法等，声名远播，乃当世之奇人。

他与庞德公、诸葛亮、庞统、徐庶等相熟，与诸葛亮甚为投机，两人亦师亦友。

水镜先生不喜俗务，故并未出仕，且为人豁达，不喜与人争辩，每当有人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总是说：“好好好。”世人便称之为“好好先生”。

诸葛亮行约一晌，来到水镜山庄，见水镜先生正立于庄前，急忙翻身下马，拱手作揖道：“贤兄别来无恙？”

水镜拱手回礼：“夜得天机，知贤弟今日来访，特来相迎。”

“一切都瞒不过贤兄啊。”诸葛亮笑对。

二人相随入庄，于中庭对坐，自有书童敬献香茗。孔明先饮了一杯，顿了顿神，随即开口说道：“玄德公两度亲临卧龙岗，欲请我出山相助，想必贤兄已知悉。”

“我确已知晓。”水镜微笑道：“贤弟此来，欲与我商讨此事，然否？”

诸葛亮恭敬道：“正欲请贤兄指教。”

水镜依旧微笑道：“贤弟心中已有决断，又何必再问询于他人？”

诸葛亮诚恳说道：“胸中虽有定见，心中终觉不安，特来请教，还望贤兄解忧。”

水镜问道：“忧从何来？”

诸葛亮侃侃道来：“当今汉室衰微，朝纲失序，天下群雄并起，诸侯相争，恰如汉失其鹿，而众人逐之。此诚天命也，岂人力所能改之？”

水镜点头道：“然也，贤弟所言极是，天命若此，人力不可强求。”

诸葛亮继续说道：“汉室若衰，自当有人取而代之。当今天下形势，曹操雄踞北方，破袁绍，灭吕布，北征乌桓，荡平北方，天下九州居其六，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势甚大矣。且曹操此人招贤纳士，手下有荀彧、郭嘉、程昱、贾诩、荀攸等为之谋，人称五谋臣。又招揽武将，帐下有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纯、曹洪、曹休、夏侯尚、曹真等族将，合称宗室八虎骑。还有张辽、乐进、于禁、徐晃、张郃等猛将，号称五子良将。真可谓谋士如云，猛将如星。”

水镜闻言，颔道：“是啊，曹操兵多将广，其势甚大矣。”

诸葛亮见水镜点头，继续说道：“况曹操此人，颇具雄才大略，有胆有识，能谋善断，知人而善用。他曾持刀刺杀董卓未遂，转而以献刀托辞，得以脱身，足见此人临危不乱，有勇有谋。又兼通诗词歌赋，所作观沧海、蒿里行等，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亦可见其忧国忧民之心，保国安民之志。诚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

水镜点头称是，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此言甚合曹操也。”

诸葛亮继续说道：“再看江东孙权，籍父兄基业，据江东六郡八十一县。内有张昭为之谋，外有周瑜统其兵，凭长江天险而守，足保江东无虞。此诚进可攻退可守也，已立于不败之地。所辖会稽、丹阳、豫章等郡，物阜民丰，经济繁荣，盛产桑麻丝绸，蕴含丰富铜铁。又毗邻大海，享鱼盐之利。西汉初年，吴王刘濞封于此地，掘铜山以铸钱，财富甲于天下。豢养兵丁，带甲之卒十数万，威盛胜过朝廷。遂兴兵反叛，酿成七国之乱，若非周亚夫力挽狂澜，大汉江山已属吴王矣。今孙权得此宝地，民殷而国富，厉马而秣兵，有进取中原之意，并吞天下之心，此又乃一方势力。”

水镜点头道：“然也，江东孙权，未可小觑也。”

诸葛亮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益州之地，天府之国，沃野千里。自李冰修都江堰以治水，百万亩良田皆可灌溉，旱涝保收，高祖因之以成帝业，此诚宝地也。如玄德公能入主西川，以玄德公之仁德，蜀中之民力，可割据一方，成一路诸侯也。然益州险塞，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既拒敌于外，又困己于内，偏居一隅，适于割据而不利争霸。时高祖能复返长安，皆因项羽欲衣锦还乡，舍长安之地而都彭城，实乃沐猴而冠。高祖因之乘虚而入，遂取长安，继而以关中为基地，进取中原，终得天下。若非如此，长安实难取也。今长安虽在马腾、韩遂手中，但此二人有勇无谋，长安日后必被曹操所得。若曹操果得长安，派能臣良将以固守，则欲从蜀中北上，攻取长安，实非易事也。”诸葛亮分析道。

水镜闻言，哈哈大笑道：“既如此，何不辅曹操？”

诸葛亮摇头道：“曹操虽有治国之能，然其品性有亏，终非高洁之士。”

水镜笑问：“如何有亏？”

诸葛亮侃侃而道：“昔日曹操刺董失败，逃亡中牟，被中牟县令陈宫所捕。时董卓遍告示，能擒获曹操者，赏千金，封万户侯。然陈宫乃忠义之士，见董卓专政擅权，欺凌幼帝，便深恶之。见曹操能挺身而出，舍命刺杀国贼，便误以曹操为忠义之士，不仅未将曹操交与董卓，还弃官挂印，追随曹操而去。中途路过吕伯奢一家，吕伯奢虽知曹操乃通缉要犯，仍不畏连坐，舍命招待之，此诚仁义之士也。然吕翁外出买酒之时，曹操听闻后院有磨刀霍霍之声，误以为伯奢要害己，便持刀杀出，将伯奢家小尽皆刺死。然后见捆绑之畜生，方知是要宰杀牲畜招待自己。曹操自觉做错，不待伯奢归来谢罪，竟自出门而去，使陈宫大为痛心。”

诸葛亮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然事至此处，仍未结束。曹操出门不远，即遇吕伯奢打酒归来，还殷切招呼曹操，是否家人招待不周，慢待了曹侄。他代家人向曹操赔罪，说罢躬身施礼，代家人赔罪。而后亲手为曹操牵马，欲带曹操回庄饮酒。陈宫在旁，早已无地自容，正欲向伯奢吐露实情，只见曹操拔出剑，一剑又将吕伯奢刺死！陈宫惊骇莫名，怒问曹操道：“刚才杀吕伯奢家小，还可说是误杀，可现在，如何连伯奢也杀了？！”不想曹操却回道：“吕伯奢回庄，见我杀他全家，必去告官捉我，索性将他一并杀了！”陈宫怒斥道：“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前番误杀，尚可悔改，今番再杀，罪无可赦！”曹操却昂然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陈宫愤而唾其面，随后怒斥道：“本以为你乃忠义之士，原来竟是这般无耻之徒！我陈宫瞎了眼，竟追随于你！早知有今日，那日在中牟，便该将你槛送京师，交予董卓落，让那无耻奸贼杀了你这卑鄙小人！哀哉！伯奢！是我陈宫害了你！痛哉！伯奢！误以奸贼为忠良！曹贼！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起，你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陈宫说罢，打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