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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信惊怒交加,犹自不敢高声,只压抑着怒问,“你想干什么?不要轻举妄动!有些事,踏出一步就回不了头,棋差一着,我们全家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阮青时扬眉,似是不屑,“听之任之、引颈就戮,就能保一条全尸了吗?父亲难道
不知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事在人为!”
阮信和青时在书房里争吵,阮七沉默站在一旁,面色苍白,形容憔悴。
五十军棍的伤还没完全愈合,一颗患得患失的心从未得到过片刻安宁,本以为是因祸得福,不想一道圣旨传来,他连为她忐忑不安的资格也彻底失去了。
“即刻进京,就近择吉日完婚”,她很快就是太子妃了,可那昏庸懦弱的无能太子,如何配得上她?她如冰如雪,浑浊的深宫大染缸容得下她吗?
如果、如果青时起事,他亦不惜“冲冠一怒为红颜”,就算她对自己无心,只当是将一颗好头颅献祭给亲妹子便是,没什么值得可惜。
阮信并不知道阮七的心思,但他知道,阮七只是自己的半个儿子,却是青时的十足兄弟。青时的意思,也就是他的意思了。
素日里,他怀着一颗栽培儿子的心,手把手带着他们两个,军务大事全然不避,心腹将领也任由他们接触,更是将亲兵也交给阮七去带。
不光如此,他还任由青时养了一只银羽卫,那是一群武功高强、行踪莫测,却唯青时马首是瞻的死士!
当时青时怎么说来着?哦,当时他说的是,“北戎贼子狡诈多端,惯用下作伎俩,不可不防。父帅何不提早打算、以防万一?”
如今看来,只怕他不是为了防北戎,而是另有图谋。
上次冰绡出事,他与阮七二人配合默契,未
报主帅,便一人带着亲兵,一人领着银羽卫,径自出了大虞境,多么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此次右相冯敬尧的密信,竟然也是先经了他的手,之后才到自己案上——他是什么时候与京城联络上的?自己全然不知。
阮信越想越心惊,此刻看着自己的长子,竟觉得那样温煦端雅的一张脸,底下却心机深沉、深不可测,阮七举止从容、气度非凡,此刻看着,也是个胸中有丘壑、脑后有反骨的狂徒。
只是不知,他们两个背着自己干了多少事。若不是今日青时吐露了心声,只怕直到事发,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思虑至此,阮信再无犹豫。一声令下,命人下了青时和阮七的佩剑,一应印信全部收缴,将二人分开软禁于将军府后宅东西耳房内,除一日三餐,不许任何人探视。
不到上路赴京之日,阮信是不打算将两人放出来了!如此,或许可以悬崖勒马,亡羊补牢。
…………
京城,同春楼。
二楼临街包房内,一容色冶艳的白衣公子正自斟自饮。
在云州时,他就听人说过同春楼的黄柑酒,说是“色泽鲜亮,气味甘芳,入口凉柔”,如今喝来,不过尔尔,尚不及云州村野家酿。
“我本粗鄙村夫,却要到这京都,尝一尝黄柑佳酿。”
白衣公子用念白腔诹了一句戏文,垂眸把玩手中杯盏,意态疏狂,行止恣意。
跪在下方的中年汉子听了,随口接了
一句,“云州酒肥,黄柑味酸。不品不知黄柑意。”
这话说的有些意思,檀琢勾起嘴角,道:“哦?黄柑如何味酸,你且说来听听。”
那中年汉子便将近日朝堂之事巨细靡遗禀报了,地点,人物,谈话,表情,竟跟亲眼见了似的,分毫不差。
“一国之君,不思救民于灾厄,反倒私心炽盛,将天下视为私库,只知玩弄权术,耍些儿女婚姻的小伎俩,令人齿冷。”
末了,那汉子还评价了一句,很是愤愤不平。
“阮家就这么认了?”
“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但据属下所知,那阮青时绝非任人搓圆揉扁之辈,单看他另设银羽卫,又与京中要员密信往来便知,往后定有动作。”
檀琢对这人颇为满意,口中也不吝赞赏,“你有些见识,起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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