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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1页）

“娘，你歇歇”李青凑上去递了块毛巾，转头拿起锄头开始翻地

“青子，你爹让你去学拖拉机的事你怎么想”

见李青不吭声，王翠霞坐到一边擦了擦满头的汗水

“毛毛家已经买了一台拖拉机，听你爹说从镇上拉回来那化肥能卖好些钱，你也去学学，到时候把你三叔家的拖拉机开着也能挣点”

“三叔会愿意，到了他们家的，哪有出来的”

“那是你爹买的，咋还不让我们用呢，到时候有你爹咧，不怕”

李青忽的想起小时候跟李兵李国玩自己的陀螺，他俩回家非吵着要，三婶没办法过来借，李青不愿意，三婶卖惨哭穷说什么嫁给三叔没娘老子帮顾，两个小子没人疼养不大，李永德一把从李青怀里抢过来给了两个侄子，转头冷冷的回屋睡了，全然不顾李青一个人在外头哭了一夜，想到这李青就觉得讽刺，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三叔家使，老屋是拖拉机是连白面都比自己家吃的多，可怜母亲一个人家里地里两头忙还有大伯子和公爹要照顾

“不早了，娘回去做饭，你把这片地翻翻早些回来吧，你姐这段日子忙着今后你要多跑那边一些，让你姐好好歇歇”王翠霞拍拍身上的土走了

晚上刚回来就听见李永德在屋里叫喊

“你还管起老子来了，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不想呆滚回你那山沟里睡猪圈去，妈的”

李青心里一阵烦躁，放下锄头就回了柴房，不多会王翠霞端着一碗汤面疙瘩过来，眼睛红肿一言不放下就走了，李青明白父亲瞧不上自己，准是因为母亲为他说了句话，他一向喜欢李兵兄弟两个，他躺着一动不动，可是累了一天饥肠辘辘，母亲的那碗饭香味四溢异常诱人，他坐起来瞧着，隔一会才端起来。。。

王翠霞早早就起来扫院子，看到柴房们还关着又看看主屋里淅淅索索起床的动静，她忙推开门叫了声

“青子，快起，去那边把大伯的衣服拾拾给娘拿回来啊”说着推了一把儿子转头出门生灶火去了，李青坐起来醒了醒，听着主屋有人出来进了茅房，他才走出去。从二子家转过去，经过几亩翻过的地，早起还有些雾气，白茫茫的遮住了天和路，好像一块大大的白布把这世上多余的颜色都给它抹去了，李青有些瘦弱的身影走在田间，迷茫且无措，不多时映入眼的是一个大大的石磨，慢慢看到已经有人在石磨旁坐着，也有下地的人停下来寒暄几句

“青子，来看你大伯啊”春龙大叔是个老光棍，为人和善李青还挺喜欢他，他也常常过来看看大伯，带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是，叔”李青点点头进了院子

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进门就看得到有两间靠着山的土坯房，院子里只有两口大缸摆在左边，怕他栽进去也没放水，右边院子里有一棵小枣树，李青进了门一股臭味扑鼻而来，他把门打开让空气进来些，大伯还在睡，黄的被子上还有一块块干了的尿渍，许是觉察有人来，大伯闷哼一声

“大妮儿啊”

“大伯，我是青子，娘让来取取换下来的衣服捣换捣换”

大伯悻悻起身头凌乱，胡子也长了，脸上黑黝黝的盯着李青，半晌才喜笑颜开的掀开被子下了地，看得出来，大伯今天还算清醒没动手打人

“大伯这有窝窝，大伯给你拿点吃，大妮儿今儿咋没来呢”

“我姐跟姐夫去镇上了，这两天我送饭”

“大伯不中用了，倒是麻烦你们娘几个了，对了，你爷奶还好吧”

李青一时语塞却也反应过来，大伯这是忘了奶奶没了的事了，忙应声

“好，身体硬朗嘞”

“那就好，青娃长大啦，以后多来看看大伯吧，大伯没几年活头了，唉，咋还霉嘞，没多长时间呢嘛，拿院子里晒晒，还说给你和大妮子一人一个呢，没留好”他捧着两个了霉的窝窝不好意思的笑笑，转身往屋外走去，李青心里酸涩，这个家里只有大伯和娘她们会惦记他了吧，这窝窝应该是三个月前的了，给他送来他舍不得吃一直留到现在，他把大伯的被子拉下来抖了抖叠到一边，拿起黑的扫把扫了扫炕上的灰，装起脏了的衣服出了门，只见大伯靠在大缸中间睡着了，手上还握着那两个窝窝，李青走过去拿起窝窝正要扶，李永德推门进来惊醒了酣睡的人，大伯眼神混沌，呆呆的坐在那王永德手里提着饭撇了一眼李青，放下饭刚要走，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盯着李青

“回去给我把嘴闭上，不要跟你爷乱讲什么有的没的”

拽了拽披在身上的衣服大步流星的出了门，李青把饭拿出来放在大伯手上，径直走出去关上门，看着手里的窝窝鼻头一酸，大伯年轻的时候高大帅气，最喜欢带一些好玩的给他们姐弟两个，奶奶喜欢三叔，经常为着一口吃的打骂他们也只有大伯站出来护着他们，想着不由令人叹息。

这世上，山有山的路，海有海的路，而李青是无路可走，他常常想是不是应该选择一条大家认同的路，起码轻松些，可每每走在路上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关注别人的衣着样式，脑子里满是奇思妙想的改良，在那个劳动者光荣的时代，想要靠投机倒把家致富的几乎是没有，一个拿绣花针的爷们更是无法抬头做人，李永德一向看不上唯唯诺诺的李青母子，在李青提出要去学裁缝的时候他眼都没抬摔了家里的大花碗就走了，王永霞怒其不争也是又哭又骂，她这一辈子何其苦，最风光的时候就是生下儿子李青那天，在这世上她才算是活着，像个人一样活着，李青明白他都明白，只是人活一世他也有想要做的事，迫于父亲他的性格偏执且软弱，好像长久困在笼子里的鸟，没有思想五谷杂粮也味如嚼蜡，只是每天的阳光还依旧刺眼，面对阳光却不能飞向阳光，禁锢身体的同时也禁锢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