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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咬了口餅乾，說：「秋白，正月十二是你生日吧？」

「嗯。」陳秋白點點頭。

「到時你回家不？」凌雲又問。

「過生日我肯定要回去，我初十就走。」陳秋白忿忿說。雖然爸爸沒說正月初十來接她，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是爸爸再不來接她回家，她就要跟凌雲一樣，自己騎車回去。

凌雲躊躇著，臉上有些彆扭：「那……我還是先把生日禮物給你吧，萬一那天你要跟親戚吃飯出不來。」

陳秋白眼睛一亮：「你還給我帶了禮物？」

凌雲赧然一笑，從書包里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遞給了她。

陳秋白接過來一看，竟然是台隨身聽。這東西雖然早就在城裡流行，但在小鎮上卻依舊算是鮮玩意，因為價格對於小鎮居民來說十分昂貴，普通家庭捨不得花錢給孩子買這東西，他們學校里就只有趙小冬買了一台。上學期，趙小冬每天都帶著隨身聽上學，在學校里四處炫耀，大家都羨慕得不得了，陳秋白也不例外。

她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盒，取出隨身聽，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禮物對於十幾歲的孩子來說過於貴重了。她心裡雖然有些不舍，還是把隨身聽還給了凌云：「我不能要這麼貴的禮物，你收回去吧。」

凌雲急忙推給她：「你收著吧，不能退的。」

陳秋白還是不肯收：「你哪來這麼多錢？」

凌雲說：「我爸天天喝酒，酒瓶賣了不少錢。暑假的時候我每天都出去粘知了，抓知了猴，上山采野果子，也賣了些錢。今年過年鎮領導去我家，給了我不少壓歲錢，我媽趁著我爸沒拿走，偷偷給了我二十塊。」

「你好不容易攢的錢，給自己買點好東西吧。」陳秋白說。

「我什麼都不想要，就想給你買個好點的禮物。你就收下吧秋白，這個隨身聽不但能聽歌，還能聽英語磁帶練口語呢。」凌雲說。

陳秋白仍舊有些猶豫。

凌雲想了想，說：「那你就當這個隨身聽是我們兩個人的，我想聽的時候跟你要，好不好？」

陳秋白一聽，愉快說：「那行。」

凌雲也很開心，又從包里取出一盤磁帶，是小虎隊1991年的專輯《愛》。兩人把磁帶放進隨身聽，一人戴一隻耳機聽了起來。

陳秋白以前只在錄音機里聽過流行歌，沒想到，同一歌在隨身聽里播放竟然相差那麼多，耳機隔絕了噪音，讓音質變得更加細膩，每一個細節都聽得一清二楚。陳秋白不由得入了迷。

兩人靜靜地聽了兩歌。音樂像一個透明的琥珀，將兩人包裹在一個平靜的世界裡。陳秋白的思緒漫無邊際地漂浮著，忽然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心感，曾經難以啟齒的話，也變成了可以平鋪直敘的故事。

磁帶里的歌播放到了《從今天起》，唱到「只有關懷能融化冷漠，決定鼓起勇氣，說出心中的秘密」時，她忽然說了句：「凌雲，我跟你說件事。」

「什麼事？」凌雲回頭看著她。

「我覺得我家裡偏心我弟弟。」陳秋白說。

「你怎麼會這麼想？」凌雲有些驚訝，因為在他眼裡，她一直是個被爸媽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年前我媽跟我嫲嫲吵了架，沒回來過年。我爸為了討好我嫲嫲，非讓我留下來，一直不接我回家，但他從來沒讓陳秋實一個人在老家待這麼久。平時家裡有什麼零食，我爸媽也都是讓陳秋實先吃。每次我跟陳秋實吵架，他們也總是說我大他小，叫我讓著他。

你知道我為什麼想考年級第一嗎？因為只有我考了第一，他們才會重視我。現在我考不了第一了，我感覺他們已經不喜歡我了。」陳秋白說著，又有點想哭。她望著天空，嘆息般地吐了口氣。

凌雲默默聽著，沒有說話。自他認識陳秋白以來，他第一次對她動了惻隱之心。但這憐憫中也帶了幾分自私的欣慰。他終於知道，陳秋白並不是完美的，她的幸福也並非沒有缺憾。她不是插在花瓶里的百合花，她的根也在田野里，雙腳上沾著泥土。這讓他們比任何時候都更接近彼此，不是因為李老師的託付，不是因為信仰，而是同病相憐的不幸，使他們平等地站在了一起。

凌雲始終沒有安慰她，過了會兒，說：「我看天氣預報，今晚要下大雪，明天我再來找你吧，我給你做個滑梯玩。」

陳秋白說：「你別來了，下了雪，路上不好走。」

凌雲卻堅持說：「沒事，我騎慢點就是了。」

陳秋白拗不過他，只能答應了下來。

第二十四章我們一直這樣好不好？

第二天早上，陳秋白醒得有些晚，拉開窗簾一看，果然下了大雪，天空霧蒙蒙的，天井裡白茫茫一片。

爺爺去了鄰居家喝茶，奶奶在東屋補覺。陳秋白去灶房鍋里盛了碗麵條吃了，坐在堂屋門口，一邊寫作業一邊等凌雲。

今天路況很差，凌雲路上不敢騎太快，一路走走停停，下午一點才終於到了。陳秋白在村口接了他，見他身上依舊是昨天的裝束，腳上換了雙防水的膠靴，問說：「你穿雨鞋不冷嗎？」

凌雲這會兒臉都凍僵了，雙腳也沒了知覺，卻依然輕描淡寫說：「不冷，我穿了兩雙棉襪子。」

陳秋白帶他來到家裡，簡單地跟奶奶介紹了一下，又幫他倒了杯熱水暖身子。因為已經過了飯點，陳秋白只能給他泡了碗方便麵湊合吃了。隨後，兩人就帶著鐵鍬去了村子南邊的小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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