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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无定无始无终（第1页）

景衍走上前去，俯身将漆黑镜面之上的青铜面具拾起，紧接着，只见那半空中，流火幻化而成的眼眸裂解成无数火红的焰流，尽皆涌入景衍手中的面具。

景衍将青铜面具翻转到正面，此时其上苍白的笔迹已经完全替换为熔岩般明亮的纹路。

仿佛有一股来自神魂深处的本能牵动着自己，景衍将手中的面具覆上自己的面孔。

满目所见是一片火红，眉心灼热鼓胀，景衍感到有玄妙难言的明悟正丝丝化入心间，与此同时，在自身朱雀脉第一灵窍之中，正从无到有孕育而出一枚由片片赤羽结成的圆环，流溢着赤红辉光的羽环中心，则是一只火焰凝结而成的眼眸，正以羽环中心为轴，缓缓的自行旋转着。

随着灵窍之中流火眼眸的形成，覆盖在景衍脸上的青铜面具也渐渐化作星光消散，当景衍眼前的火红散去时，景衍已经回归到在空寂星垣中漂浮盘坐，只是此时的荒垣之中，在景衍身后半没入虚空的古剑周围，竟然出现了一颗莹白如玉的星辰，正缓缓地绕着古剑旋转。

景衍在虚空中从盘坐起身，随着心意一动，景衍双臂上的锁链便牵引着他向后高高跃起，如同轻盈的飞鸟一般，景衍落在身后巨大的古剑之上，他的目光投向周围静静环绕的白玉星辰，随着景衍的注视，那星辰变得透明，显露出其中的羽环和流火眼眸来。

“看来，那灵窍之中所凝结的，便是所谓朱雀灵目通式了，而随着我灵窍之中引入通式，这处心神世界中的荒芜星垣也会孕育出新的星辰来。”景衍对于心神世界之中的变化有所感悟。

古剑之上，他闭上眼，意识从心神世界缓缓上浮回归到现世之中。

……

……

“荒之下甲”石室之中，希霜睁开了眼，她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精神和意念无法继续维持专注的观想之后，她感觉到在自己的灵窍之中，那勉强凝聚成型的流火眼眸犹如被风吹过的薄雾，无声的消散了。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线，可她越来越觉得对自己而言，这一线就仿佛天堑般难以跨越。

无定、无始、无终，当她第一次感应到通式之时，才真切的领悟到为何道师们总会以这所谓“三无”来描述通式。

和北昼书院中那些夫子吟诵的文章不一样，只要狠下心翻来覆去抄上几十遍，总能大差不差的誊抄到另一张纸上，而以心神感察到的通式却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时刻处于演变之中，所以称之为无定形。这演变无时无刻、无始无终，因此每次感察到的同一道通式，其所处状态，亦是各不相同，若非日复一日的以心神观察感悟其规律和本质，绝难摹刻出一道通式。

她曾见过城中有画师为人画像，即便是再技艺高超的画师，也需要所画的对象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可若是每当画师落下一笔再抬起眼，都会发现眼前要描绘之人已然在转瞬之间变了另一个动作，甚至变换成了另一个人，那么这个画师想必一定会发疯。

而现在希霜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在发疯边缘的画师，她已经在这间石室中临摹了这无形无始无终的通式足有三个月。

她确实感到自己的精神与意念比开始时壮大凝练许多，如果说自己从前的心念如流经城中的却水般缓慢，那么如今自己就可称心念迅捷如燕了，可即便如此，仍是来不及跟上那心神感察中，通式似缓实疾的变演。真不知道之前听说的那些一个月便能将通式引入脉中灵窍的怪物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恐怕每到神思起动时，心念都犹如电闪般瞬转。

以精神为墨，以意念为笔，于灵窍之中观想摹刻无形之物，直至无形完全、流转自然，便化作灵窍之中的有形，将一道通式引入灵窍之中。

希霜有些颓然的望向石室中心那漂浮的记灵简，道理自己都懂，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

想到此处，她又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便往门外走去。就在这时，她的余光中捕捉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转头望去，只见在石室另一隅，正有一个少年闭目盘坐。

“是个新面孔，之前从未见过，看来是新来此处的天琢者，不知这个少年能否在这样的折磨下熬住。”希霜这样想着，迈步走出了门外。

一出门外，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希霜眉头一皱，就要快步离开。可那身影却一眼看见了她，直直的冲着她走了过来。

“霜妹妹，真是巧啊。”一个衣着华贵、浓妆艳抹的女子一步一摇的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一幅毫无笑意只是令人生厌的笑容，开口说道。

“怎么了叶秋菱，找我有什么事吗？”希霜回过身，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呵呵，霜妹妹怎么这么冷冰冰，这不是偶然碰到许久未见的同窗，想来叙叙旧情嘛……”被称作叶秋菱的女子掩着嘴笑了几声，眉眼一转在希霜身后的石室上扫了一眼，忽然一幅惊讶语气说道：“呀，霜妹妹难道还在修行这朱雀灵目通式吗？我听说霜妹妹极为勤奋，连着几个月天天来此修行，我还料想是早就高歌猛进，说不定都已经去了二层……”

“你什么意思？你来就是为了笑话我的？”希霜面沉如霜，开口打断道。

叶秋菱小退一步，斜眼看着希霜，伸出手作安抚状，又喋喋不休起来：“哎呀，霜妹妹别生气，我这太不会说话了，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佩服霜妹妹的毅力，真的！要是像我这个没有耐性的性子，要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突破，恐怕早就放弃了。难怪道师们当年总让我向你学学这坚韧不拔的性子，我一直……”

“……”希霜吸了口气，忍住把巴掌扇到对方脸上的冲动，再不想理会她，转身便要离开。

“唉？怎么就急着要走了？”叶秋菱挑挑眉毛，神色中有一丝快意，伸着脖子抱着手臂在希霜身后接着喊道：“对了霜妹妹，你弟弟近来病情如何，可有好转？我听说你之前急着找会离火融光通式的人，难道是弟弟的病又恶化了吗？不过我记得那可是玄之极的通式吧，这样的人不好找吧？我可听说这样不上不下的通式，道师之中都少有修行的，难不成你打算靠自己来修出这道通式吗……”

叶秋菱看着远处背影有些微微发抖的希霜，不紧不慢又补上一句：“只是时间上……不知你那弟弟还等不等的及？”

话音刚落，叶秋菱发现视野里希霜的身影消失不见，接着眼前一花，只见一只紧攥的拳头就在眼前飞速放大！

“好快！”叶秋菱心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身子一缩，下意识闭上了眼。

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她缓缓睁开眼，只见不知何时，周道师出现在了一旁，一手拄着木杖，另一只伸出的手轻轻按住了希霜的尤自颤抖的手臂。

希霜和叶秋菱都心中忐忑的望向周道师，却发现周道师却并未看向他们任何一人，只是直直的注视着几步外的“荒之下甲”石室，眼神之中惊疑不定。

仿若来自太古的回音，一声响彻灵魂的嘹亮啼鸣，自石室之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