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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信心是自己给的（第1页）

整个乡机关都很忙，郑鸣不想那么忙，奈何考核得应对。

五十岁的老包村干部王大勇带着酒味来到他办公室。高度酒的余味还是很好闻的，看来他又参加“大场”了。同事知道大勇关系都硬，他本人一辈子踏步真是异数，倒是喝酒的场面与酒相当上档次，凡是第二天闻到很浓酒味的同事就会说，大勇，又参加大场了吧。王大勇必定猛点头。由是得了个“大场”的混号，他本人听了也不恼，时间长了上面大院各头头脑脑都知道了，遇事愿意喊他一起坐，好比乡里专业外交官，其实乡亲们也喜欢与他打交道，郑鸣赋了一个空衔给他——公共关系部长。王大勇很得意有这么个虚名，郑鸣也很愿意和他拉。

今天王大勇没坐下来，他对燃气管接通率考核有意见，各村都反映老年人接通燃气管的安全风险太大，不如老习惯好。这事与前些年建沼气池是一个道理。但是这个任务完成比例不够的话，影响乡长啊。

郑鸣想想说：“如果影响安全，不如不接通。老人有老人的特点，况且独居的也没多少，统计一下吧，如果能达标，不争先。勉强达标也行。”

王大勇说：“昨晚县人大那边说要调研，各个乡镇都有反映。工作考核得重视，老少爷们儿的实际情况也得关注。总有一个平衡，好事得好好办。咱们书记那里......”

“冇事，实事求是。他也不敢叫出事，过了这个工作还有其他工作，不能事事争先。”

“好嘞。那个，杜口要三民盖的小楼，到三楼半让上面查到了。他两个儿子都光棍，可他就是不愿意去城里买房，说那是变相剥削。有钱买个汽车来去多自由，生活费也没那么高。说为什么要盖四层，说因为老娘，老人九十六了，一辈子就想儿孙都住在一起，盖全村最高的房子。为此三民专门买得大坑多少年填起来，盖楼不必考虑影响后面邻居采光。”王大勇一口气说这么多，观点都带出来了。

“有空去看看，现场看。”郑鸣习惯地说。他爸说过，办公室里不做决定，问题都在现场，答案也在现场。

好调研的习惯使得郑鸣无所畏惧，伟大的老人家证明过的，没有错。他倒不是应付王大勇，后者也清楚，怎么对付那是后话，肯定会有办法化解矛盾，活人不能叫尿憋死。

昨日的低落似乎在工作状态里消失了。梅喜，就作为一个青春的符号吧，看得出大肥非常爱她，而且日子也融洽，没有惊天动地，也有似水年华。彼之时的梅喜与此之时的梅喜已经不是一个概念，况且，子宫决定脑回路。

开干。

今天和肥娘必须见一面。他想用aI做一个田园美丽祖母的针脚小视频，把“肥娘”的Logo做成本乡本地的地标，他正在运作百度和高德地图加入导航，集中火力搞起来Ip，这不是政绩的问题。郑鸣感觉为人民服务的幸福感正在围拢过来。有这样经历的小官僚都会有这种感觉，不断强化这种感觉有助于强大内心，才能安贫乐道。这不是调调高，是思想展进步的规律性东西。专心干事，影响内分泌，比如内腓肽汹涌的经验有没有过？化学反应比物理反应高级。

肥娘今天在烙大油饼，精巧的柴火灶，原生态的生活，蓝色火苗在镜头里面有些许神性，两面金黄的大油饼，捧到手里烫，要吁吁地倒了又倒，待到掰开时有啪一下些微的脆响，和着麦香油盐香气，咬一口灵魂都窜出天灵盖子老高。

“来，捏一根咸菜。”肥娘胳膊一个白的透明的盘子亲切的杵了杵郑鸣胳膊肘儿。盘子里面焦糖色的有棱有沿的半透明的咸菜丝，捏起来像兔子似的用切牙嗑，芝麻油的润、醋加糖的酸甜、萝卜的清爽混合起来，随着柴火的清清烟气，入脾入胃。怪不得城里的古先生总说，吃饭也要接地气，方才脾胃和合，天人得济。

“肥娘，香”郑鸣的声音腻起来，从胃里反馈出来的味道唤醒了记忆。不自觉地呼唤，在这样的气氛里面自然到无人觉察郑鸣的不同。

“肥娘”四老臭的声音破锣掉地上一样，咬着大油饼的牙出奇的白，与他的名字极不相衬，“你说我就吃不够呢，就这个味儿！”说着伸手抓咸菜丝。

“去，有客人别臭了人。”肥娘打开那只臭手，用筷子夹了一撮儿，递给他。

“嘿嘿”四老臭也不窘，接过来就着手用嘴嘬咸菜丝，“嗯呜，嫂子还是见俺亲。”

“亲你个头。麻利吃吧，吃香的也占不住你的嘴。”肥娘说着话扭头看郑鸣，见他吃完小半块饼，又递给他一个小圆饼，“这是肥娘给你专门烙的，团团圆圆，心想事成！”

“哦......”郑鸣一时被不知哪来的气息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咧嘴眯眼睛的，忙说“这烟。”借故扭头抹眼。

老柳树的絮儿飞起来老高，往上飞，有一些落在了水塘里面像是一层雾，变得越来越浓，遮住了水里的天，天上的白云与柳絮已分不清彼此。郑鸣感觉生活真好，空气真好，肥娘真好，虽然她是大肥的娘，可是叫娘也是他的权力。一村子的大小伙子都是这么叫，没有人比较谁叫得更亲。想到这里他看着肥娘孩子似的笑起来，大牙露出了好几颗，喉眼儿也明晃晃的。

四老臭赶着羊群往更绿的地方移动，那条牧羊犬圈着羊群像云朵一样变化着形状，哄起来柳絮忽上忽下，世界轻盈起来，青草和羊群的味道远远弥漫开出。

经济学在农村是没用的，预测不出这片土地会有什么样的奇迹生。倒是季节不由分说，带来风带来雨。凡是不能改变的东西，就顺着看它怎么变化，在变化之中找到奇点。生存的智慧在田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