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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君子箭（第1页）

庭院内，苏离蹲坐在园中一颗巨大榕树下，无趣地数着地上的落叶。

他当然不是被冬儿赶出来的……冬儿住在专门的厢房，怎么也犯不着把自己赶出房间去。而且苏家家教极严，自己这种未成年的家族成员基本不可能和侍女做出苟且之事。当然，这种早年的过分限制可能也导致有些家族成员在年纪稍长后泄性地光顾风月之地，在苏离印象里七叔和八叔就因为这个被苏长云严厉训斥过数次。

虽然没有爆冲突，但矛盾可能是存在的，从冬儿一言不离开时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说到底，还是一个信息差的问题。若是告诉冬儿自己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任由病情展，绝活不过三十岁的事情，说不定她会推着嚷着让自己其临天书院就读。不过苏离不想这样，他清楚冬儿的个性，这个女人绝不会坐视自己陷入短命的危机中，必然会想方设法为自己做些什么。

但临天书院是否有这个能力都还是未知数，天知道那个老头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自己也没来得及追问。而冬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一无背景二无功力，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苏离也不可能奢望她的保护。

对冬儿来说，留在苏州，苏离的病就算没有好转，至少无性命之虞，接下来接受家族的安排，安安稳稳过一生便是最好的选择。临天书院位于京城当中，京城内的生活易受朝政变幻的影响，自己若是被送入书院，一定程度上就是被当作苏家留在京都的质子，在极端情况下就连自身安全也无法保障。

毕竟只是一个外人，真出了事，苏家难道真的会不惜一切保他吗？

自从靖平年初，朝野在蛮魏入侵一战逐渐稳定后，朝廷有感于七大世家的势力过大，在安抚它们的同时，朝中部分官员也有暗中削权的声音。只是在此战中，七大家出力不少，朝廷不可能不顾颜面和天下稳定直接对世家动手，不过这种声音，很可能也代表了皇帝陛下心中的一种风向。

如今的陛下是不世出明君，他若感到七大家已经威胁到了皇权，难说会不会亲手动一动这七块奠定大明基业的重石。

苏离是沧州死城中唯一的生还者，若是暴露在朝廷目光下，这种身份说不定就会变成一种难以言说的政治导向。冬儿毕竟比苏离年长，想的事情也比苏离长远的多，因此更不愿意让苏离亲自涉险。

“生命从不容易。”

苏离突然想起苏崇宁，这位自己最敬仰的大哥。那句话就是他拍着自己的脑袋说出的，只是当时自己的年纪尚轻，未曾体会深意。

“但不论如何……还是要尽力活下去。”

冷风吹过，苏离被冻得一哆嗦，从树下站起，打算回屋之时，目光扫到榕树上一道难以被察觉的刻痕。

这不是他第一次现这道刻痕，很久之前他就问过管家这道明显是人为划出的痕迹是谁的手笔，后者告诉他自己所住的这间宅子原本是由另一个苏家儿郎居住的，只是那个人有一天突然不告而别，留下了这件尘封了十几年的宅子，直到苏离到来后才重新有活人进入。那道刻痕，应该就是那个不知名的苏家成员所留。

……

刀带冰火，气分两仪，黑刀四周枯叶受高温影响自燃成灰，下方沙石泥土结起冰霜。苏唐连踏重步，恐怖至极的刀势毫无花哨地破空而至。

冰火两极刃带来令人心寒的劲风，退无可退，苏无疆除了正面硬接别无他法。

而只有真正在武道上有所成就的人，才能清楚这一刀背后蕴藏的可怕事实。虽然六祸禁诀能让修行者体内诞生六种不同属性的真气，这六种真气相生相克，若是同出，便能杀敌于弹指之间，但若是缺少一种，只怕还未能将这力量打入敌人体内，真气便会在使用者体内先行失衡，反噬其身。

炎字诀和涝字诀，是六祸禁诀之中最为对立的两道招式，同时这种相冲的力量若是使用得当，威力也可谓是石破天惊，但同时也意味着使用这一招的苏唐将要冒着怎样的风险，若是真气稍微运差，当场便会吐血败亡。

同时，这一刀也意味着苏无疆也不可能凭着浩然气随手接下。要知道浩然气在名义上克制六祸禁诀，但这也只是因为自身根基内力要高过苏唐一筹，若是两者根基相仿，也谈不上谁能压制谁。只是六祸真气的诡谲令其在针对普通武者时有天然优势，浩然气的纯正磅礴不受其影响罢了。

苏无疆后退半步，双掌下压，掌心真气汇成气旋急涌动，三重林内仿佛掀起两道风暴，四周雄浑的天地之气尽数汇聚掌下。苏无疆双掌画圆，竟摆出道门两仪太极之象，一掌带动阳属之气，一掌带动阴寒之力，两掌并催，宛如日月相会，竟是以儒门浩然气催动道门至极之招。

“浩气归元。”

浩然天地气，掌下两极印，苏无疆掌中太极印硬憾苏唐冰火之刀，一声宛如金铁交击的声响过后，气流冲爆，四周林叶皆被这两招冲击的余波震得粉碎。

“嗯。”

两道带着痛苦意味的闷哼声同时响起，两道声音也随着四散的余波倒飞而去，徒留鲜血在空中迸射。

两人极招一对，竟是各自负伤呕红。

虽然同时受伤，但苏唐心知自己伤势应该更重。反冲自身体内的浩然气不仅压制了自己体内的六祸真气，令真气运转不畅，还牵动前几战中留下的旧伤。现在自己身体各处隐隐散出金光，皆是前几战中天空寺高僧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如苏唐所料，苏无疆在半空中还未落地便急变招，手上掠过一刀无形无质无相之气，落地瞬间苏无疆单膝跪地，明明手中无物，却摆出拉弓张弦的架势。

苏无疆手指微动，在苏唐还未落地之间，后者便感到一道急而来的劲风，莫名而生的危机感令他不顾关节损伤强行扭转身体，但小腿还是未能完全躲过这无形无影的一箭，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嗯，这是……”苏唐运动真气，却现伤口处的儒门浩然气竟渐渐侵入体内，结合旧伤伤口处的佛气令自身出现些许虚弱之感。不得已，苏唐直接运动炎字诀灼伤伤口止血，顺便将伤口处的浩然气一并焚烧为一缕青烟。

“无形弓，君子箭。”苏唐想起这门失传已久的儒门绝学，忍不住赞叹道，“道门和儒门功法的结合，好手段。”

“将六祸禁绝推演到这种地步，你之能为更不在我之下。”苏无疆缓缓站起，但手中无形弓箭始终锁定着苏唐的要害，“但今日，你仍要拜服在我的手下。”

说罢，无形弓弦再张，同时携带儒道两门气息的箭矢射向苏唐面门。苏唐以静制动，横刀而立，暗运兵字诀，霎时天地间金戈之声宛如丝竹之乐般四起，连绵不绝令人心烦意乱。同时拔地而起的数道刀光组成密不通风的屏障，正面接下苏无疆的君子箭。

一箭失利，苏无疆再度弯弓而射，数利剑直射刀阵中心。箭上的浩然气虽然被刀阵阻断，但雄浑力道逼得苏唐步步后退，双足在泥地上犁出两道痕迹。

连续射箭，对苏无疆来说也是不晓得损耗。瞬息之间第十三足以催山破城的君子箭已经搭上弓弦，同时自己的鬓角处终究也流过一滴冷汗。

终究是老了。

松开弓弦，听着无形利箭划破夜空的声音，苏无疆这样想到。

十三箭共重同一个地方，纵使苏唐刀阵如何精妙，叠加的浩然气和力道依旧摧毁了他严密的防御。横刀之手只感觉宛如被重锤敲打，几近骨裂。然而狂人气焰依旧嚣狂，手中黑刀落地，沙土飞溅之间换手持刀，便要趁着苏无疆连射十三箭气空之际反击。

长刀易手，极招降至，苏唐却忽见苏无疆嘴角闪过一丝诡异微笑。随机五道遍布符咒的绳索从四周草丛的暗处中射出，精准无比地困锁住自己的四肢和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