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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苾何力点点头,又对李都督道:“烦劳李都督与卢夫人照料阿娘。”
“契苾可汗安心就是。”李都督道。卢夫人也颔首:“姑臧夫人是我们的贵客,家中上下必定不敢怠慢。老身已经命人去收拾院子,夫人不多时便能住下。”
姑臧夫人笑道:“有劳了。”说着,她似有似无地瞥了柴氏、李和、谢琰、李遐玉等一眼。谢琰、李遐玉当然明白她的善意——住在他们家自是自在许多,但都督府的好意又如何能推却?而且,若是卢夫人有心招待,想来也会令姑臧夫人宾至如归,样样都妥帖至极。
如此,送别之后,崔敦、契苾何力、契苾沙门便带着亲近侍卫、部曲策马飞奔扬尘而去。庞大的驼队紧跟在后,只十几辆牛车都留了下来,想来是姑臧夫人随身之物。李都督、刺史并折冲都尉以及其他官员又驱马回了都督府衙,内眷们则不紧不慢地互相辞别,而后登车。
李遐玉牵着孙秋娘,与李丹薇一起随在姑臧夫人身后。另一个都督家的李八娘见状,也缓步走了过来。她们都是姑臧夫人明言“借”过去的小娘子,自然不能随意返回自家的牛车。姑臧夫人回首,见她们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便笑道:“虽说我已经借了你们,却也不需眼下就随着我走。尤其是元娘、二娘,好不容易盼得祖父、阿兄归家,竟不想与他们团聚么?”
“自然……是想的。”孙秋娘细声细气地回道。
李遐玉笑道:“祖父、阿兄既然已经归家,什么时候都能团聚。倒是夫人如今远离凉州,更应当有人在身边陪着解闷呢。”
“我也不缺这么一两日。你们且先家去罢,何况,还有八娘、十娘并都督家那么多小娘子呢!待再过两天,我便遣牛车将你们接来都督府陪我。”姑臧夫人道,转眼又瞧见谢琰,笑道,“三郎虽得了好差使,但也不急着回军府罢,不妨带着兄弟们一起过来。人多些,也热闹些。”
“是。”谢琰道,替孙夏、李遐龄都应下了。李遐玉、孙秋娘更觉得这位夫人为人慈和,也便答应了。不过,直到扶着姑臧夫人登上牛车之后,她们这才告辞离开。李丹薇朝着李遐玉微微一笑,也上了姑臧夫人的牛车。倒是李八娘瞧了她们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许多。
☆、讲述前事
却说李家人赶回别院后,柴氏便令谢琰且去院子里梳洗一番,略作歇息。谢琰辞了她,转身便匆匆去了。因出身世家的缘故,他本性爱洁,虽一路风餐露宿也使得,但如今归了家却实在忍不得浑身的风尘了。
见他走远,心里存了无数疑问想追着他的孙夏、李遐龄拔足便要跟过去,却被柴氏拘在了身边:“三郎好容易归家歇息,你们就容不得他清净片刻么?横竖待会儿用完夕食之后,还有不少空闲,有什么话等那时候再问就是。”
“可不是么?”李遐玉笑道,“我和秋娘也想听呢。”谢琰这一路到底经历过什么,大概没有人比她更期待、更好奇了。而且,单只从他得了姑臧夫人青眼来说,恐怕在薛延陀牙帐中发生的事也很是不少。
孙夏、李遐龄只得作罢,有些心不在焉地陪着柴氏坐在内堂里。
到得晚间,李和尚未归家,柴氏便带着几个孩子用了夕食。虽说家中的吃食不似中午宴饮时那般丰盛珍贵,但由于善用胡人香料的缘故,滋味也颇为不错。谢琰几乎将食案上一扫而空,这才放下玉箸。倒是孙夏与李遐龄有些食不甘味,见他停了下来,也忙都让人撤下身前的残羹冷炙。
“三郎赶紧将这一路的事都说一说罢。不然,憨郎与玉郎恐怕今夜要睡不着了。”柴氏笑道。李遐玉扶着她起身,去院中散步消食:“我也盼着阿兄说呢!这几个月应该发生了不少事罢。不像我们,待在灵州城中,不是习武骑射便是出门宴饮,简直乏善可陈。”
谢琰微微一笑,便从他们启程开始讲述。他的声音如碎玉般清越,说起那些大事小事,皆是栩栩如生,或惊险万分、或波澜起伏、或震撼非常、或暗含机巧,令人听得如痴如醉,简直恨不得他能一直这样说下去。
直到夜色渐深,他方将几个月的经历一一道尽,柴氏等人仍有些意犹未尽。孙夏与李遐龄双目放光,回想着他射狼与勇斗薛延陀兵士的几个片段,越想越是津津有味。李遐玉则琢磨着崔尚书、契苾兄弟与那突利失之间的斗智斗勇:“原来薛延陀人也并非都赞同和亲。那拔灼煽动族人反对这桩婚事,恐怕也不独因仇视大唐的缘故罢。他母亲眼下是地位最高的大阏氏,又颇为受宠,怎会甘心失去目前的地位?若是贵主当真下降,便是顾虑大唐的颜面,恐怕那夷男可汗也不得不封贵主为大阏氏,任谁地位再高亦须得退让一射之地。”为部族利益考虑固然是顾全大局,但此事牵连的何尝不是自身的利益呢?
谢琰颔首笑道:“正是如此。夷男可汗已经老了,过几年可汗之位说不得就会空出来。突利失与拔灼二人,谁愿意放过就在嘴边的肉?他们一个是得大唐册封的小可汗,一个是得可汗宠爱的王子,一个利益与大唐攸关,一个却正好相反。虽说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崔尚书也少不得捧一个压一个了。”
“若有崔尚书火上浇油,原本不甚明显的矛盾便会提早激发。薛延陀陷入夺嫡不可自拔,互相内耗,说不得他日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李遐玉接道,黑白分明的双眸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此事于和亲可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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