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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这边,尚未抵木兰围场,收到十八阿哥病危的消息后,皇帝一直在犹豫是继续前行还是回銮看望他的小儿子。这天与诸皇子和大臣商议时,又收到八百里加急,等不到皇帝做出决定,十八阿哥已经殁了。
众人跪请皇帝节哀,下跪起身时,揣在太子怀里的符咒落在了地上,把太子吓得不轻,之后一门心思想着挪到那个位置先用脚踩住,就怕被谁看到。虽然这是保佑他自己的符咒,可巫蛊之术向来为人所忌惮,就怕多事说不清楚。
皇帝在上头说着话,太子的心思在符咒上,好容易踩住了刚刚才松口气,突然被父亲唤了声,他猛然抬头,但听皇阿玛问他:“胤礽,朕刚才说了什么?”
太子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根本就没听,支支吾吾地应对着父亲。玄烨终是一怒,拍案道:“你的亲兄弟没了,你就一点儿也不难过吗?是不是朕多心疼几个年幼的皇子,你心里早就容不得他们了?胤礽,是你的亲弟弟没了。”
太子吓得慌忙跪地,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护着,底下大臣没人敢上来解围,而玄烨什么都不想听,扬手道:“大阿哥和太子,与大部队留在原地,朕要轻车简行回宫送一送十八阿哥。”
如此,由十三、十四阿哥护送,皇帝带着十五、十六和十七阿哥一道赶回京城,正好赶上小十八出殡的日子。原本宫里的人和密嫔无甚往来,对皇帝喜欢小儿子也多有反感,本来对启祥宫的事不过是场面上的应付,这下见皇帝匆匆赶回来,不得不上赶着来巴结,盼在皇帝面前能落个好。
因大部队还留在原地,等待圣驾归来继续往塞外走,十八阿哥的丧礼后,玄烨没有停留太久,两天后就再次出。只在永和宫里安静地休息了两天,除了密嫔的事之外,玄烨什么话都没说,岚琪也什么话都没问。再次离开的那一天,她送到门前,说的还是当日那句:“你和孩子们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皇帝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可那两天里,足够把之前的事传到京城。胤祥必然会告诉四哥,大阿哥和太子恶意中伤八阿哥的话。而胤祯则分别将这两件事,告诉了亲哥哥和八阿哥,但他们来不及多与兄长商议什么,再次护送圣驾离京而去。
胤禛在与弟弟分别时就说,他们不必掺和其中,该做的已经为皇帝办妥。而胤禩在得知那些事后,整整闷了一天,等他回过神,十四弟已经跟着皇帝离开了。
九阿哥本不知道这些事,圣驾离京那天八阿哥没来送行,他等圣驾走远赶来八贝勒府问缘故,才听说老大和太子联手重伤八阿哥。胤禟恨得咬牙切齿,咒骂道:“这事儿老爷子一定会追究,八哥,我们不能不防备。要不要,我先去杀了张明德?”
胤禩道:“张明德必然保不住,但不能由我们来杀,不然就变成我们杀人灭口,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只不过是几句话,说清楚不会出大事,眼下要紧的是,不能再让太子和大阿哥联手,你听我的安排,先离间他们要紧。”
兄弟俩在书房密谋到天黑,九阿哥方一脸杀气地离去。
远去木兰围场的路上,十三、十四阿哥则万分小心地伺候着皇帝,他们几乎是日夜兼程往前路赶,父亲年近六十,未必经得住这样的辛苦。可玄烨心里有事根本想不到什么疲倦,他又是在车上坐的,比起骑马颠簸的儿子们,总少几分辛苦。
那日好容易半路停下来,十三阿哥从皇阿玛那边过来,老远见胤祯在与什么人说话。十四阿哥一脸紧张,有意抬头往四处看,也远远看到十三阿哥走来,便不知嘱咐了那说话的人什么事,那人匆忙就跑开了。
胤祥心里犯嘀咕,不知到弟弟跟前后要不要问,总觉得怎么做都尴尬,幸好此刻皇帝那儿又有事,有人来把他叫回去了。这样一来一回,胤祥就没再向弟弟提起之前的事,可他有心留意胤祯的举动,一时半会儿还没看出什么端倪。
皇帝轻车简行地终于赶到原处,大阿哥和太子已经等候许久。好几天不见,两人的精神却越憔悴,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他们做弟弟的不好多嘴问,唯有伺候了皇阿玛休息后,大部队继续往木兰围场进。
数日后,御驾再次临抵木兰围场,可皇帝并无心思狩猎行围,每日不过是召见几位蒙古部落的王爷商讨政事,一面为来回奔波的辛苦休养身体。
胤祥和胤祯则不得休息,日日夜夜守着营帐内的关防,以免昔日策妄阿拉布坦偷袭的事再次生。而上一次也真是巧,那些人不正面攻击皇帝,却躲在猎场里对皇子下手,偏偏就让八阿哥几人遇上了。
这几日皇帝身边无大事,休养几日后,玄烨的气色也好了起来,草原开阔空气新鲜,不由自主地会让人放开心胸。看得出来皇帝正在努力调节心情,见这架势,随扈的人也松了弦。
可安生不过两天,大营里就不太平了,这阵子每到夜里,总传说有人影在营帐中乱窜,不是大阿哥那儿受了惊扰,就是太子门前不安生,可每次下手捉人,却总不见半个影子,像是知道有人盯着,就是找不出来。
但稍稍放松警惕,就又有人影惊扰得各处不安宁。胤祥等人必然是誓死保护皇阿玛的周全,连着熬了好几晚,熬得双眼通红。
终于连十三阿哥也撑不住了,那一晚累得倒头就睡,一觉睡得死沉,却不知偏偏在这一夜出了事。当他从梦里被人推搡着醒来时,手底下的人慌张地禀告:“十三阿哥,了不得了,皇上抓了太子爷,说太子爷在大帐外头鬼鬼祟祟,企图对皇上不利。”
胤祥一个激灵从榻上翻身起来,他冲出营帐时,外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层层的侍卫身穿铠甲保护着御帐,他一步步往里走,就觉得杀气沉重。
忽然有身影从边上闪出,挡住了胤祥的去路,待看清了,正是大阿哥胤禔,他拦着十三阿哥道:“你要进去做什么,皇阿玛并未召见。”
胤祥一阵恼火,不知怎么,就觉得老大不是好东西。平日他从不顶撞这些兄长,今晚却不成了,大声嚷嚷着,仿佛要说给里头的父亲听:“我担心皇阿玛的安危,非要进去看一眼才能放心。大阿哥你拦在这里算什么,难不成你心里有鬼,不让我们见?”
大阿哥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扬手要扇他,可十三阿哥人高马大二十啷当岁的男子汉,怎会轻易被年近四十的哥哥制服,捉了大阿哥的胳膊反手一拗,就把人撂在地上。边上的侍卫看得傻了眼,想上来劝阻,可两边都是皇子,他们劝哪一边好。
此时梁总管的大徒弟,此番跟着伺候皇帝的公公从里头出来,厉声道:“万岁爷问,哪几个在外头吵?”
大阿哥一把撩开十三的手道:“快禀告皇阿玛,十三阿哥要造反了。”
胤祥急了骂道:“胡说八道。”冲上来要揪大阿哥的衣领,大阿哥也豁出去了,用全力翻身把十三扑倒摁在土里,他凑近了轻声说:“小畜生你的哪门子疯,里头那个家里的人,杀了我老婆,杀了你老娘,你的什么疯?你又为哪个畜生打抱不平?”
提到生母的枉死,暴躁的胤祥突然安静了,揪着大阿哥衣领的手也松开了,怔怔地望着背光时大阿哥漆黑的脸,也看不清他什么神情,却是这几句话里的真情,震慑了他。大阿哥不再是一副霸道蛮横的模样,而是坐到地上痛苦地说:“他死一百次,你大嫂子也回不来我身边了。”
兄弟俩撒手不再扭打了,可那公公却已又去禀告了皇帝,这会儿急匆匆出来说:“万岁爷有旨,把十三阿哥带走看管起来,此处关防全权交付给大阿哥。”
众人都一愣,胤祥更是呆了,几个侍卫不得不上前把他架起来,一直到被带走,他都没缓过神。回到自己的营帐后闷声好半天,才突然听见十四弟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但门前的侍卫说:“十四阿哥您息怒,是万岁爷的旨意,谁也不能探视十三阿哥。”
胤祯在外头嚷嚷了几声,似乎怕自己也被老爷子关起来,很快就没动静了。可胤祥却突然回过神,十四弟刚才去哪儿了,要说他这股无名火来得急躁,里头掺杂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可十四弟是比自己还急躁的家伙,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去哪儿了?
御帐这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大阿哥亲手执刀绕着一圈一圈地巡视,帐子里除了皇帝和太子,另外还有只听皇命吩咐的帝王亲兵。毕竟太子年富力强,这种时刻把他独自留下和皇帝在一起,难保他不会一时冲动,万一弑君篡位,天下就乱了。
太子瘫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好久了,他穿着一袭夜行衣,身上搜出来短刀,还有乱七八糟鬼画符的东西,他是扒拉在皇帝御帐外头,拿刀子划拉了一个口子往里看的时候,被当场捉现行的。不是大阿哥抓他,也不是十四阿哥抓他,他是被巡逻的侍卫当场拿下。那时候还没人认出他是太子,幸好他束手就擒没有反抗,不然兴许早就毙命在乱刀之下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好容易抓了个“刺客”,好容易这几天鬼影出没的事儿有了结果,逮到的竟然是当朝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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