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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船夫和姑娘（第1页）

瑟银森林的春天是温暖潮湿的，这两天是好不容易的放晴，温暖热明亮的日光照射下，水分饱满林木散出浓郁的香气，却丝毫无法掩盖营地的血腥味儿。

尸山血海下是遍布营地的沟渠，似乎是提前就挖好了的，交错纵横，就像垂死巨人尸身上的条条脉脉的血管，原本干涸的血管里此刻充盈着汩汩流动的暗红色，他们流向营地中心的心脏——一个祭台。

祭台已经布置好了，深紫色的华贵的地毯和雕画花纹和印记的绸带包裹着一个灰扑扑的石台。四面八方来的沟渠此刻汇集在一起，流向石台之下已经镂空的水池。静谧的烛火和祭刀正在等待。

索伦来了，他抱着小牧师踱步而来，穿过矮墙和小巷。当他走下阶梯，神情中的轻浮和玩味都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切崇拜和期待。

跟随他坚定的步伐，烛火闪动间，大块的沉重的云层遮住明晃晃的骄阳，天色变暗下来。烛火点亮了祭坛，给光之所及都染上淡淡的紫色。

索伦把罗兰放上石台，虔诚跪倒在祭台前，湖绿色的眼眸已经紫意盎然。他开始颂念祷文。

细若蚊吶的祷词无法辩清，颂念的声音也时断时续，诡异的断句和节奏直叫人烦闷欲吐。

沃伦解开身上的马甲和衬衫，袒露前胸。

随着细若蚊呐的祷颂声音越来越大，变成激昂的高歌，神情愈喜悦的沃伦从匍匐的姿态起身，高举双臂，挺胸抬头，看向铅灰云层中出现的一颗无光黑洞。

……

罗兰的昏睡中醒来，耳边传来歌颂上帝的祷词，状态不佳的她此刻还无法分辨出祷词的异样。以为得到教友救助的她满怀期待地睁开眼睛。

正看到一只瘦高的身影，双手高举祭刃，直刺而下，可她身体仍是无法动弹，她害怕的闭起眼睛。

“…我要死了吗”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临，她颤抖的睁开眼睛。

索伦把祭刃刺入了他自己的心脏，激昂的祷歌为之一滞，空气中邪恶的低语传响。

罗兰惊恐的捂住耳朵，渎神之语却无孔不入，她尖叫着紧闭双眼，不住的哭泣。

天际黑洞开始融化，就像被烤焦的蛋卷的一头，焦化的黑色垂下，仿佛要滴落下来。

索伦的胸前伤口流出那犹如蛞蝓粘液般粘稠浓郁的紫色液体，它们喷涌而出，越来越多，胸部的伤口随之撕裂扩大成一张大嘴，紫血很快变成汹涌的河波没住了祭坛。

只剩下罗兰躺着的石台，犹如漆黑夜海中飘摇的孤舟，紫色涛浪翻涌，小牧师裹着灰色的袍子瑟瑟抖。

而船头残破不堪的船夫——索伦仰头正看向漆黑的圆月，英俊的头颅了无生气，空洞的口张合着，呓语已渐不可闻。

胸腔的大嘴呕出一团黏糊糊的球体，顺着波涛滚下祭坛…

焦化的月亮终于滴落下来，是瑰丽神秘的紫黑色线条，瀑流而下，淹没了姑娘，小船和船夫。

然后小船迸出浓郁的紫光，低沉雄壮的圣歌和钟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明亮和高贵的赞歌恭迎世界的顶端。

神，降临了

浪潮褪去，罗兰端坐在祭台，她面无表情，衣袍和头都镀上了高贵的紫色，眼中神光睥睨众生，举手之间风雷隐隐。强大的高等神力，凡世的一切都在向他膜拜。

唯有…船头行若枯骨的船夫还刺眼的站立着。

独属于船夫的宁静没有持续多久。他动了，他大不敬地前倾身子，灰败的脸孔快要贴上天神，胸口的大嘴已经干瘪，枯涸的躯干只挂着一层皮，他耷拉着头，无神黯淡的双眼对上“紫日”的目光。天神只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片死寂。

沃伦把手中祭刀慢慢先前递出，一股更强大的规则生效了，神避无可避。祭刃刺中刚刚降临的神祇胸口，罗兰的身体流出光来。他的神力和生命从伤口和双目流出，胸口的祭刀仿佛一个黑洞，正在汲取他的血液。罗兰，应该叫“紫日”此刻露出恐惧——一种不该出现在神身上的情绪。

赞歌戛然而止。

神祇口中的出无声的尖啸，唤起巨大风暴，天灾的怒号遮盖了一切声音，狂风席卷大地和紫河，掀起更大的浪潮，孤弱的烛火船灯在风吃浪咽中若隐若现。仿佛天地要把小船嚼碎。

直到真正的死寂袭来，祭刃剥夺了色彩，定格了所有的事物。

黑白的画面中，天际的黑洞中心，有一个没有形体的事物正穿过一些无色的奇怪的曲线和角，黑暗像它的一只脚，从漆黑的圆里迈出来，然后是更多的脚和手…

从万星之渊重获自由的被囚禁者好像在欢呼雀跃，手舞足蹈，把漆黑涂满天空。

正当它想挪动自己，从黑环中完全出来。

更加遥远的星空里，一颗古老星星，闪烁了一下，星光跨越了时间与空间，黑环就像被遥控器关闭的老式电视机屏幕，随着闪烁消失不见。

只有愤怒不甘的手和脚们，他们对着星空挥舞，就像在指指点点，却无济于事。

一颗绿色流星从天际而来，打破了黑和白默片。手和脚们七手八脚忙不迭从罗兰的身体里掏出来紫色的影子。包绕着消失在虚空中。

浅绿色的流星一瞬而至，天空的厚重的乌云也被它划破，露出明朗的天空。

它不偏不倚砸落在祭坛，爆出绿色的光芒。

天上春日正好洒下，林间清风徐徐，姑娘和船夫在森林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