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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玩把火（第1页）

大凡狩猎者都喜欢玩这样一个游戏，一旦捕捉到某个猎物，现其不起眼或未达到自己的目标值，会暂时放弃而着眼于放长线钓大鱼。

在整座南京城，潜藏有多处中共、军统或中统数目不祥的联络站、工作站或情报站、交通站，其中有多个已然处于日本特务机关的掌控之中，但出于长远考虑并未起获，而是实行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控，试图挖出更猛的料挥其最大值，比如茂记成衣铺，就是成功的典范。

派遣军情报部名下亦有这样的站点，大多移交给了特高课，个别因故留在自己手里把着。

前面不远的夹成街166号兴祥糕点铺便是中共地下党的联络站，它的斜对面151号隆记当铺则是特高课对其的监控点。接近凌晨3时，往常的这个时间段，这两处的人应该基本处于睡眠状态。但今日不同，城内各处不时响起的零星枪声，已然惊扰到他们的美梦。

俊彦的设想是直接或间接将情报以某种方式递送给糕点铺内的共产党人，而此时的夹成街街面上应该阒无人迹，且双方人员均处于某种警醒状态，难度颇大。

他几乎是提着脚尖潜行到了夹成街口，整条街上死一般寂静，连猫狗都睡了，自己若贸然现身，事没办成，极有可能被特高课盯上了。他先转到糕点铺的背面，特高课并未在此设伏，接着他摸到了隆记当铺的后门。正对后门是条狭窄的走道，东侧的窗口拉着一袭深色窗帘，西侧窗口望进去，隐隐约约似是厨房，有扇玻璃窗玻璃缺了个角。他侧耳听了听并无动静，然后掏出手电从缺角的窗户往里照射了一下，果然是厨房。

用小刀叼开木质后门的门闩，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若里面特高课的人听到哪怕些微的动静，他接下来的行动或将功亏一篑，他只得放弃了将之除去的念头。

他迅退回到路口，来路上曾经过一家西药铺，他几个纵步闪至西药铺一侧，从裤兜里掏出钥匙串，用时三秒掏开了门锁闪身入内，拧亮手电筒，照射一轮，药柜里的几瓶医用酒精撞入眼帘。他转过柜台摸出两瓶酒精，又找到一包纱布，嗓眼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呼出胸腔。关好门将其原样锁好，他重新回到隆记当铺后门，将一整瓶酒精顺着下面的门缝倾了进去，再打开另一瓶酒精，拆开纱布包将纱布一块块抖落开，留了一块用嘴衔住，其余的纱布他用手中的酒精将其浸透，剩下半瓶酒精探进厨房缺角玻璃尽数倾进。

最后他左右撩了一眼没人，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蹲下身子先点燃了后门口的酒精，在看到地上冒出蓝色的火焰后，他横移两步，来到厨房窗口下，一一拈起窗台上的纱布点燃从缺角的窗户里扔了进去，蓝色的火焰霎时将整个厨房燃了起来。他退开两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眼看着后门和厨房里的蓝色火焰转为红黄两色蔓延开来冒出一蓬蓬的烟，然后一边一步步倒退着离开，一边取下嘴里的纱布，用心擦拭着两只手。

退出约二十公尺开外后，隆记当铺后门的火熊熊烧了起来，眼里溢满冷峻之色的俊彦扯起喉咙喊了一嗓“着火了！”

隆记当铺人员由一名“掌柜”和两名“伙计”组成，均是特高课行动队的人，掌柜的是名日本人，伙计则是两名中国人，白天掌柜的坐柜台，晚上负责“睡觉”，两名伙计四小时轮班全天候监视糕点铺，实在够辛苦的。

当铺一楼营业，二楼有两间屋，前屋监视，后屋则是“掌柜”专属的卧室，两名伙计就轮流睡前屋犄角旮旯的一张小床上。全天候监视仅由两个人完成，不止是辛苦，够累。一般到了后半夜的点，固然有日本特工组长监督着，可他本人鼾声震天，所以还是能够眯会儿偷个小懒的。

当俊彦“着火了”的喊声响起时，前屋窗口下坐在椅子上打着盹的监视人一个激灵被惊醒了，他先条件反射般往斜对面的糕点铺瞧了一眼，再探出头去瞧瞧是哪儿着了火，这时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儿，扭头一看，一股浓烟正由楼梯口向上涌来，楼下且有明火闪烁，吓得他一下跳起脚冲到楼梯口，下面后门处和厨房烈焰滚滚。

他一脚踹开后屋门，冲着睡在床上的人大喊：“村下组长，失火了！”

到底是干特工的，床上正打着鼾的一名中年日本人一个骨碌坐了起来，略懵懂地问，哪里失火了。

伙计伸手往楼下一指，楼下，楼下，好大的火！

村下跳起身冲出屋子，冲到楼梯口一看，火势正沿着楼梯朝楼上蔓延而来，堵死了他们的逃生之路。他来不及训斥手下，却朝其怒吼一声：“快叫人救火救命啊！”

这时前屋角落的那人也醒了，听他这么一吼，忙跑到窗前朝外大声呼喊：“快来人救命啊！”

街口一角，俊彦冷眼看着一家家店铺的灯亮了起来，相继有多人从屋里跑出来看光景，接着有人扛着木梯朝隆记当铺跑去，有的端盆有的拎桶去充当救火英雄。

此时，兴祥糕点铺楼上黑着的窗口立着两名男子，年轻男子问壮年男，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壮年男思忖着说：“这火烧得颇有些蹊跷啊，三点都过了，也不该是弄夜宵的点啊，热闹无须凑，你先绕后门口过去瞧上一眼。”

青年男子正欲转身，壮年男突然一把拽住他。

“等等。”

青年男子问一声“怎么了。”

壮年男闪开了身子说：“你瞧瞧从西路口那边往这边走来的那个男人。”

青年男子略探出脑袋瞧了一眼：“是个过路人吧。”

壮年男说：“不对。我是看着他从路口拐过来的，仅朝隆记那边瞧了一眼，就当没事一般……他过马路了，这步子迈得也太从容些了吧。别探头，他正朝我们这边过来。”

壮年男说完稍稍后退了些，眼看着帽檐压得低低的俊彦走到窗口下，突然咳嗽了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大幅的动作，忽然一个团着的小物件竟从半开着的窗户朝壮年男面门袭来。壮年男略略一闪，身后的地板“咚”的出一声响，青年男眼疾腿快，一脚将不明物踢出门外的同时将壮年男扑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