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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玉漏也在,稍微咽住了哭声。玉漏心内暗笑,不好妨碍她们娘俩说话?,便告辞出去,进屋里还在笑。
池镜在榻上倒着看书,错眼看见她在笑,便翻身坐起来,“什么?事好笑?”
玉漏反手朝肩后指一指,“你听,你妹子又哭上了。”
池镜顿觉无趣,复倒回去,“她的眼泪哭不完,理她做什么??女人?的眼泪哭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玉漏也咂舌笑道:“她和四姑娘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四姑娘就比她娴静得多?。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家里养出来的姑娘,竟如此天差地别。你这?个妹妹,就像我?娘乡下亲戚家的好些丫头,还不如她们呢,她们好歹会针线耕种,劈柴烧饭,你这?妹子会什么??”
一气说完,又暗悔起来,到底是他的妹妹,只怕说他面上过不去,便又笑,“不过芦笙的性子倒简单,好不好都挂在脸上。”
“你直说她蠢好了。”池镜悠闲地翻著书,一时?又坐起身,目光在她脸上别有?意思地碾来碾去。
看得玉漏不自在,把襟口理了理,又摸了摸脸,“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池镜笑道:“你预备一辈子跟我?说话?都如此小心?好像唯恐哪句话?说得不好就得罪了我?。”
玉漏忙砌出温柔的笑脸坐到他跟前来,搦转着腰睇他,“这?有?什么?不好的?许多?夫妻就是因?为口不择言才日渐疏远起来,恶语毕竟寒人?的心呀。”
池镜心道:“你此刻就够人?寒心的。”却只是笑了笑,胳膊环到她腰上来,“过几日你回家省亲的礼大嫂替你预备齐了么??”
待二老?爷一去,紧跟着便是归家省亲的日子。不过听他“你呀你的”,好像他不预备跟她去的样子。
她道:“老?太太早吩咐大奶奶了,想必是预备好了吧,临前一日再去大奶奶那头取。”
池镜果然说:“我?那日外头有?事,你先去,忙完了我?再过去。”
谁知?道他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也许觉得她们家根本不值得他跑一趟。她也没?有?失望,不去也好,省得看见她爹娘那副巴结样子。成为池家三奶奶的时?日越长,她越是羞于将她寒微的出身展露在池家的人?面前,也怕听人?议论起她从?前的事,恨不能将从?前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一分为二。
二人?正在卧房里说话?,忽听青竹进来说姑太太来了。这?倒奇怪了,碧鸳难得出门,就是出门也多?是往老?太太屋里去。玉漏没?敢懈怠,和池镜一并迎出去。
碧鸳三两句打发了池镜,独和玉漏走到那边里间坐,笑道:“听说你二十五那日要回家省亲?”
“还有?七八天,也早着呢。”玉漏没?忙着坐下,从?丫头手里亲自接了茶捧到炕桌上。
“也不算早了,新娘子回门也是大事,要早打算,那些亲戚朋友们都等着瞧新娘子的变化。我?想着你要光鲜亮丽的回去才好,我?那里有?出阁时?做的好些衣裳,昨日翻检,竟有?好几套是从?没?穿过的,料子好,样子嚜如今也还时?兴,过两日你到我?那里去一趟,拣两身回家时?穿,再配两件首饰。”
玉漏奇怪这?人?在钱财上虽大方,待她也算很?和善,却不至于好到如此体贴,难得出趟门,就是专来为她打算的?
谁知?碧鸳说完那些,便将话?锋一转,拿出对精致护膝来,“我?听见是你替你老?爷收拾行李,正好,我?这?里做了对护膝,你一并替他收进箱笼里。他常年在皇上跟前跪来跪去的,受了地上的湿气,一缝下雨那膝盖就要疼。”
原来是为这?个,玉漏心里好笑,为送出一对护膝,平白搭进来两身好衣裳,这?折本的买卖,阖家恐怕就只她会做。她不由得多?嘴说了句,“老?爷一会要过这?边来吃晚饭,姑妈何不亲自交给他去?”
说到此节,赶上池镜出来了,忽地吭吭咳了两声,走到罩屏外向碧鸳拱手,“姑妈慢坐,我?去和大哥说点事。”
这?倒是适逢难遇的事,玉漏看着他,连碧鸳也笑,“你一向和你大哥不对付,怎么?又和他说起事来了?”
池镜笑道:“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嚜,骨肉血亲剪不断,要想别的,也没?有?。”
碧鸳听出点意思来,待他出去后,眼睛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和玉漏说起先前的话?:“算了。你就悄悄给他塞进他装衣裳的箱笼里好了。”
知?道池邑怪她,是因?为她这?任性执拗的脾气,致使他多?年有?家不能归,也使他和老?太太这?些年母子不像母子,仇人?不像仇人?,同样,叫他娶了两任妻子也不能夫妻美满。但她没?办法?,就是见不得他和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她自私地要他只能一辈子是她的二哥,不能成为别人?的什么?人?。
弄得玉漏云里雾里的,觉得跟她说话?像猜谜,即便她自己是这?么?个擅长猜谜的人?,也不免给她绕糊涂了。
二人?又在榻上说了会话?,不知?道碧鸳今日扯闲篇的话?怎的忽然多?起来,一会说他们这?屋里气闷,叫开?了窗户,眼睛的便频频向窗外瞟去。玉漏也跟着瞟,直到在看见二老?爷自东廊下往里头去,才恍然领悟。
她窥了碧鸳几回,忙跑出屋去,老?远地朝池邑福身,“老?爷过来了。”
“嗯。”池邑在那廊下立定,点了点头。一错眼看见碧鸳老?远地坐在那窗户里头,才想起来他们兄妹已有?许多?年未见了。虽然这?次回来同在一片屋檐下,可为叫老?太太放心,他连问也没?问碧鸳一句。
此刻老?远看见,万般愁绪涌上心头,对她既是怪罪,又是痛惜。说到底她不单是他的妹子,还是他一手带大的呢。因?为老?太爷做父亲做得极不称职,何况对女儿,一年到头也没?几句话?说,许多?父亲的责任,倒是他做二哥的担了起来。那时?候老?太太也忙于家务,尽管锦衣玉食地给碧鸳,却没?空给她一份细致的关?心。是他教导着碧鸳读书认字,向奶母问她的饮食起居,她稍有?个头疼脑热,他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边。
七八岁上碧鸳就显示出一份霸道,常抱怨,“二哥守我?也守得不认真,为什么?在这?里坐着,还要举着本书看?难道是看我?看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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