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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法师（第1页）

年老的父亲正望着自己年少的儿子，他将要去参与仙人传法，现在正在整理衣冠，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

他的儿子很兴奋，当然也应该很兴奋，要通过选拔就可以成为仙人，怎么想都是天大的好事，可以长生不老，可以施展强大神秘的法术，可以获得所有人的尊敬与崇拜，可以当所有人必须认可的神……

年老的父亲身上布满了伤痕，最显眼的地方是，脸上戴着的一个眼罩。在数十年间，外出探险，死中求活，挣来了许多货币，挣来了一座房子，但却只挣来了这一个儿子。现在他的儿子要离开他要投入到，仙人开创的修行中去，作为一个父亲，他似乎就只能祝福了。

但是为什么有些阴冷的情绪在心底徘徊呢。像是过去探险时，大风之中那些粗糙的沙粒，跨过时空吹向脸庞，让人的心中烦躁。

年少的儿子走了过来，他很兴奋，他说

“父亲，我要再背一遍绿洲安稳千言，你看看我的仪态以及语气有没有什么可以改正的地方！”

啊，是的，绿洲安稳千言，每一个绿洲中生活的人类，都必须熟记的东西，他让人们信仰这位仙人，让人们无私奉献，让人们相信，绿洲会永远繁荣，让人们拥有道德……

父亲微笑着看着儿子，儿子正在兴奋地背诵语句，没有现父亲眼神中的阴霾。在绿洲之外数次探险得知的一些信息，让这位父亲知道，让这位父亲能够想到，绝对没有完完全全的好事。

掌控绿洲的仙人，根本不可能与凡人产生共情，那样高高在上，那样永恒不朽，那样根本不会将凡人放在心里。但坦白的说，仙人到来之后，生活比以往强上太多了，绿洲比以往更精神，更有活力，但那也只是因为仙人只管理凡人的生活，而没有强行管理凡人的精神。

在一次外出探险中，也是这位父亲走得最远的一次，来到了一处仅有几间房子的废墟，现了以前凡人留下的遗迹，那是几个被遗弃的凡人对于仙人的祷告，一片绿洲的消亡，仙人的离去，被抛弃的凡人，自己挣扎着求生，然后注定的死亡，却根本没有任何痛恨的情绪，只有渴望仙人重新回来，不断的回忆他们绿洲的美好景象，那种盲从，那种迷信，让这个年老的父亲不寒而栗。仙人的存在，对于凡人拥有巨大的吸引力，只要仙人去做，所有凡人都会变成没有理智的狂信者。将自己的生死，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仙人裁断。

唯一能够限制仙人不去这么做的，只有仙人，对于世界的漠然。

自己的儿子已经背诵完毕，这些语句已经被他牢牢地记在心里，仔细的琢磨过每一个字，这是仙人教给他的东西，他认为是值得他永远铭记的。他的眼神是清澈的，是兴奋的，是愉悦的，背诵这些语句，就让他足够开心，但也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见他父亲脸色已经变得严厉。

“你不能去。”父亲的话语像是冰冷的寒风，让人心中寒冷。

“为什么……”不是反问，真的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理想的向往却被亲人反对，一个年幼的孩子，又从哪里学会处理这样的情景呢，他只能感到迷茫，感到恐惧，感到痛苦。

“没有为什么。”父亲没办法解释，那些百转千回的思想过程，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将其解释，就只会像是，懦弱之人的卑劣污陷。父亲希望用自己的威严，吓住自己的孩子，希望自己的孩子远离那场可能的陷阱，至于再之后该怎么做，就只能边做边想了。

孩子的神情有迷茫，逐渐转化为坚定，他口中嘟囔了一句，最后看了一眼父亲，转身开始奔跑，他自然熟悉路径，父亲也没有追逐，孩子逐渐跑远，年老的父亲拄着拐杖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这是失去的感觉。

但这位父亲可不会认输，他扔掉拐杖，坚定着自己的念头，从腰间的小盒子里，取出灵丹吃下，将这具因为受过的伤害太多已经过度衰老的身体，添一把火，让它再燃烧一次吧。

走上仙人修建的石板道路，现在许多房子都已经换成石头砌成，使用畜力在绿洲之外，开掘出的挖掘场，提供着优质的石料，也正因为如此，许多石板可以镶嵌在房子上，构成一条条上下错落的走道，将狭窄不大的空间，向高处，寻找位置。但也有了诸多阴影，有一些在绿洲生活失败的凡人，会聚集在最阴暗的地方。

在两座石质墙壁的夹缝处，最上方的木质板面已经被破坏，一群衣服破烂，都或多或少有着残疾的人的人挤在这里，分享着手中的烟草，这点微弱的刺激，也是十分来之不易。他们用欺骗来换取可怜，用毫无自尊的恳求，向着富贵之人乞讨，如果有人愿意赏给他们货币，他们愿意脱光衣服，在大街上闲逛。

他们是绿洲不断展淘汰下来的失败者，依靠着一点点人们的善意生活。但他们也是有价值的，只要善于掘。

年老的父亲站在石板上挡住了他们的阳光，他们抬起头，想看清楚是谁，这决定着他们接下来是大声辱骂还是低声恳求。

他们认出了，却也没有开口说话，一个半身残疾的人站了起来，拄着一根木棍跳了上来，两人目光对视。

所思所想是不能说出口的，仙人知道绿洲的一切，而那些微弱的动作，简单的回应，是有可能被忽略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