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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构却突兀地问:“你方才所言不假,可这和谈,也是朕迎回韦太后的最佳时机。”
岳飞不知他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稍稍怔了怔,才低声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纵是君王也不假,若要忠于江山社稷,则必然要舍弃些许东西。他以为,赵构对此显然是理解的。
“岳帅对江山社稷如此紧张,如此大义凛然,不愧是我大宋的股肱之臣。”可赵构闻言,虽然依旧微微笑着,声音听着却越发的凉,“想来朕和完颜昌和谈的这几日,将军也未曾有过一日的安寝罢。”
岳飞心头一紧,觉得有什么越发的不对,便沉声道:“臣不知官家此言何意,臣为官家之臣,江山社稷是官家之事,故而也是臣分内之事。”
赵构闻言,轻声一哼笑,道:“岳帅胸怀大志,连朕也有所不及了。”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岳飞纵然再不会听弦外之音,这里的意思,也不会不懂。他当即站起身,冲赵构一拱手,还来不及说话,却被赵构抬手止住。
他幽幽一笑,道:“朕方才不过是玩笑而已,岳帅莫要放在心上。”他话虽如此,但语声越发冰冷,连成为也重新变成了疏离冷漠的“朕”字,仿佛是有意将二人的距离拉开至天渊之别。
岳飞并不明白自己方才的话到底哪里出了错,然而还未及解释,赵构已然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一口气走出了岳府大门,抬手将一直等在暗处的内侍唤来。赵构抬起眼,凝视着沉沉的天幕,隐约地,似有细小的雪花飘然而下,落入眼中。
“官家,仿佛是下雪了,这室外不宜久留。”内侍轻声劝道。
赵构点点头,却没有动,只问:“那日秦桧的话,想来你也听见了,你怎么看?”
内侍从未被赵构问过这样的事,迟疑了很久,不敢说话。
而赵构似乎也根本不曾真正想要得到他的答案,半晌之后,自己喃喃道:“这秦桧虽然奸猾,但窥伺人心的本事……却当真是不容小觑。”说到最后,他垂下眼来,自嘲地笑了笑。
那日秦桧达成和谈之后,同他说过的一番话,还很清晰地萦绕在耳侧。
具体说了什么,赵构那时还有些残余的不适,未听清,也不曾全然记得。可是,对方话中的意思,他却分外明白。
因为这样的想法,他也曾有过。
秦桧建议他在和谈之后,将朝中武将“各自做一番处置”。
他到底是老奸巨猾,将话说得模糊却又点到为止。只说是要处置,可这“处置”二字之内的学问,却又远非三言两语所能道尽。
有宋一代,自打太祖皇帝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后,便严格地奉行着重文轻武的国策。对于武将,若非万不得已,一定会尽量打压,绝不会听之任之。他登极时天下板荡,属于非常时期,不得不重用武将保住江山。
而如今,战事稍止,则是打压武将的最好时机。否则,他们在之前战争中人气声望若是积累过甚,其后果自视可想而知。
彼时听秦桧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赵构并不认为,自己会被说服到何种程度。哪怕认同,也只是因为他的想法,刚好如此而已。
只是他始终有着一个心结,就是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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