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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衷肠（第1页）

在向阳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邵志坚终于忍不住从儿子怀里把大孙儿夺了过来。

“你会不会哄孩子的！没长嘴吗？”他哼了儿子一声，然后慈祥的摸孙儿的头，“哎哟，阿翁的好乖孙，可别再哭啦，你这身子虚，可别哭伤了，哭了眼睛也会疼的哟。听阿翁的，啊，咱不哭了，啊～～～”

最后这声“啊”，还拖着尾音，腻歪的很。当年他跟着阿翁、阿奶和阿娘，带着弟弟妹妹被流放时，阿翁和阿奶就是这么哄志桓和志敏的。

后来阿翁和阿奶相继没了，他一根扁担两只柳筐挑起了两个弟妹，每当弟妹饿的咕咕叫时，阿娘和他就会一人抱一个，慢慢的哄，温柔的哄，好把他们哄睡觉，睡觉了就不饿了。

在儿女还小的时候，那时候，无论多累多苦，他也尽可能多的陪伴他们，哄着他们。

苦日子难捱啊，吃穿上给不了孩子好的，那总要温情上多给些，不然叫孩子们一直苦水里泡着，还怎么活啊？

如今，他开始哄孙子了。

向阳依偎在阿翁怀里，叫阿翁好一通安慰和揉搓。

慢慢的，止住哭泣，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瞅着阿翁。

“阿翁，您不会觉得我是怪物吗？不会怕我不是向阳，是夺舍孤魂野鬼吗？”他话音有些颤抖，隐含着忐忑不安。

“你是阿翁和阿耶上天入地寻回来的，阿翁还能不知道你就是咱家小向阳？”邵志坚索性也盘着腿，叫孙儿坐在右腿上，然后，邵玉衡起身去脸盆那淘洗了条干净的帕子来，递给阿耶，瞧着阿耶给儿子擦脸。

擦完脸，邵向阳也彻底平静下来，邵玉衡又给他倒了杯温水：“喝水吧。莫伤了嗓子。你昏迷后的事，阿耶给你细细讲一讲，你听着就是了。”

于是邵玉衡从头讲。

“端午那天，你落水时，咱们营里是有几个通水性的关内来的好手，叫一个校尉带过去跟人赛龙舟，也是得亏他们在，才能叫你被及时救上来。当时附近也有通点医术的，简单给你空了肚子里的水，咱家的下人就把你带回来了。到家后你倒头就睡，大家只当你是被吓着了，也没有把你叫醒。等现你长睡不醒时，已经来不及了。寻遍了郎中，都说医治不了。后来寻了方士，说是你在大河里就离魂了，又过了一昼夜，怕是寻不回来了。”

“咱们跟代郡方家一直关系很好，他们家有个老祖宗，也是方士，恰好在外游历，到了凉城。就是你姑祖父镇守的，离咱定襄不远。你姑祖父就连忙亲自上门去请了他来给你瞧瞧。他到了后，只看了一眼，就说是离魂症，离身的神魂并未消散，只是，却不知道落到了哪里，需得上天入地寻一寻。”

“于是五月十五那天，他摆了道场，取了我和阿耶各三滴心头血，然后开了天眼神通，叫阿耶和我跟着上天入地去寻找。三千世界茫茫人海，流光掠影，哪里分得清哪个是你？在他法力不支准备放弃时，阿耶不甘心，大吼了一声，向阳！然后，我们看到了你，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上白下黑的褂子和裤子，正在从一个老者手中接受一样物事。在你回头的瞬间，天雷滚滚，风驰电掣，有什么向咱们杀过来，方老祖说一声，退，我们便失去了知觉。”

“我们醒来时，现方老祖一只眼血流如注，气息若有似无。显然受了重创。他的侍从给他吃了一丸药，并跟我说，老祖进道场前，说如果他出来后受了重伤，就叫我立即去代郡请方家主来，或者还能有一线生机，把人救回来。为了那一线生机，我立即马不停蹄直接去了代郡，请了方家主来。他到时，我们才知道，你的魂魄已经先我们一步回来了，只是身体太差了，容纳不了神魂，叫神魂附不了身。他便用了七柱安魂香，才叫你能彻底回来。但凡我们晚一些，就算魂魄没有消散，身体也会死亡。”

“如今方老祖还昏迷呢，方家主也在咱家常思院住着。等老祖醒了，你去给他们磕头，谢人家救命之恩。”

邵玉衡说完后，瞧见儿子又哭了。

咋的又哭上了？他看向阿耶，邵志坚也挠头。

“我，那是我第一次当上世界冠军。”邵向阳抹了抹眼泪，“我那天正领奖呢，忽然，雷声大作，电闪雷鸣间，我听到有人在喊，向阳！我听着是阿翁的声音，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路狂奔跑到雨地里，呼喊你们，可是没有回应，什么都没有。最后我在大雨里晕倒。我说我听到你们在喊我，可是他们都没有听到。说我幻听了，或者说我是这么小就拿世界冠军，高兴疯了。只是从此后，我身体就不好了。很容易饿，吃什么都顶不住饿。还越来越虚弱。现在想来，应是方老祖寻到了我在的时空，虽然被我们那的天道打了一顿，但是也叫我的神魂与身体建立了联系——大家一起衰弱下去。”

邵志坚和邵玉衡心疼坏了。邵志坚把孙儿紧紧搂在怀里：“都是阿耶和阿翁不好，没能耐将咱们向阳带回来，叫向阳受苦了。”

“也没那么苦。那时候我早就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吃穿用度上是不愁的。比你们过的好多了。”向阳反过来安慰阿翁和阿耶，他拿帕子给自己醒醒鼻涕，然后又开始讲，“我附身的那个孩子，也叫向阳，是个小傻子，才四岁。”

“……那，你不是很容易被现？”邵玉衡心一紧。附身到傻子身上，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

“嗯，我刚到那边就被现了。”那段经历太过惨淡，每每想起，都撕心裂肺。然而时过境迁，他重新回到了定襄，回到了家里，如今的他竟可以平淡的描述那段不堪回的过去。

他穿到了一个傻小孩身上，身处在那个在当时的他眼里光怪6离的房间里。

洁白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墙面，上面有奇奇怪怪的会动的人和动物的黑色的光滑的黑墙面（放动画片的电视），还有小孩手里拿着的会动的条青蛙。

他还小，惊慌失措间，哭着嚎了一嗓子：“鬼啊！阿耶我要回家！”

从此后，他就注定过不了平静的日子了。

向阳的爷爷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拿着锅铲对着他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应该用锅铲把这个会说话的孩子拍晕，还是要为孙子会说话了开心。

很快，向家人接了电话都来了，他们为这个呜呜渣渣哭泣的孤魂野鬼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