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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父繼續說：「從那之後，娃兒就開始喜歡上打球了。一直打到初二時，他體格也從一個大胖子瘦了下來，變成現在這樣的壯漢了。我們也開心啊，身體是本錢，身體練好了將來出去打工肯定不吃虧。」

顧孝一給6父夾了不少的魚雜和熱菜，又問道：「聽說6明明在初中就打過校隊了。」

6父點了點頭，臉上流露出幾分驕傲，說道：「是有這麼一回事，怎麼說呢，就是有一年，有一個我們那裡出來的企業家回鄉探親，出錢舉辦了一次鄉鎮初中籃球比賽。本來我娃兒那個中學不在原定參賽的那幾個學校範圍內，就是那個企業家聽說了我娃兒在當地打球很厲害，特別邀請了我娃兒的學校參加這次比賽。」

那次的比賽只舉辦過一屆，當時各個鄉鎮學校的校隊也是臨時組建，並且隨著比賽的結束而解散了。6明明的學校在那次比賽里獲得了第三名，學校得到了企業家獎勵的三萬元，6明明個人還獲得了五百塊的獎金。

一旁的何尚生對顧孝一小聲提示了一下，那個企業家應該就是著名上市公司蜂鳥科技的董事長徐總。蜂鳥科技總部位於寧波，但創始人徐總是土生土長的隨州人，過去十幾年裡不僅在家鄉開展了一系列的投資，也非常熱衷於舉辦一些公益活動，市一中本部到現在都還設置有蜂鳥獎學金。

顧孝一看著6父，就在剛才那一刻，他很明顯的感受到了6明明曾經獲得五百塊獎金的事情在6父心中的重量。就像許多平凡普通的小人物一樣，他們的一生可能不會有太多的高光時刻。在一場只有幾所鄉鎮中學參加的籃球比賽里，短暫的得到了整個縣城上下的關注，最終還贏得了一份獎金，這也許是6父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能引以為傲的事跡。

酒足飯飽，顧孝一和何尚生送6父上車。臨走時，6父再次想把編織袋裡的水果乾貨送走顧孝一和何尚生。可能是因為接受了兩位老師魚雜火鍋的請客，所以這次不管二人如何謝絕，6父依舊錶現的很堅決。最終顧孝一隻能先將這些水果乾貨代為收下，打算回頭找機會轉交到6明明手裡。

在返回學校的路上，何尚生向顧孝一問道：「教練，這件事你怎麼看？如果6明明真的退學了，對我們校隊來說肯定是不小的損失。」

顧孝一很平靜的說道：「損失肯定是損失，但對於這些孩子來說，校隊也只是他們人生中一個階段而已，而且還是一個十分短暫微小的階段。」

何尚生仍顯得遺憾，說道：「但其實我們可以試試，6明明繼續參加校隊訓練，訓練結束後再努力的補習功課，爭取兩頭都不耽誤。」

顧孝一沒有回答何尚生的這個問題，反而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你覺得6明明父親是對的嗎？他認為6明明繼續讀高中不一定能讀的好，就算用心讀書了，最多很可能也只能去一所普通大學，還不如現在念完中專然後去工作。」

何尚生短暫的想了想後，很快回答道：「這個，我個人當然不太認同。高考是這個時代唯一的上升通道，考一所好的大學，一定是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對於6明明來說，就算最後只能進一所普通大學，那也是一種不小的改變了。在大城市工作可能五年、十年存不了什麼錢，但物質生活的質量和保障，以及長期積累帶來的前景機會，一定是遠遠過小地方的。」

顧孝一緩緩嘆了一口氣，說：「站在我們的角度，我們當然認為好好讀書，考一所好大學，去往更好的地方發展，這是最好的人生選擇。雖然人生有高有低，但其實並沒有好壞之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每種生活方式里也都會有不同的痛苦和快樂、焦慮和安心。」

何尚生沉思了起來，一時間沒有辦法反駁顧孝一。是啊，每個人看到的、想要的都不一樣，在6明明的父親眼裡，存夠蓋房子和娶妻的錢是頭等大事，只要解決了這一大難題，接下來的一生便是安穩幸福的。6明明父親可能不在乎白面烤餅配鹹鴨蛋是很湊合的午飯，偶爾能吃上一頓魚雜火鍋足以算的上是錦上添花的美事，即便腳上穿著一雙山寨籃球鞋那至少也是一雙鞋，這一生何必鐵了心要奢求大富大貴？

回到學校後，何尚生先去忙下午的備課工作，顧孝一本打算去找6明明，不過卻在通往男生宿舍路的小路上先遇到了熊小蘭。

「我跟鄧老師打過招呼了，先讓6明明下午在宿舍里休息一下，下午上完課後，鄧老師也會去找6明明談一談。」熊小蘭把情況向顧孝一說了一下。

「6明明現在情況怎麼樣？」顧孝一問道。

「他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暫時不會離開學校。另外，剛才我也跟他好好的聊過了。其實他這段時間不單單學習狀態不好，連校隊訓練狀態也不好，所以不存在是其中一方面影響了另外一方面。」

「那是他身體狀況出了問題嗎？」

「也算是，不過沒有教練您想的那麼嚴重。」

「哦？」

「兩個月前，校隊不是給每一個隊員發了一張補貼的飯卡嗎？從那天開始，他為了給家裡省錢，就不讓家裡每周再給自己伙食費了，所有吃飯全部用的是校隊補貼飯卡。」

「校隊補貼飯卡每個月每個人只有一百五十塊，6明明不要家裡的伙食費，單靠這點錢怎麼可能挺過一個月？」顧孝一有些吃驚，很快也顯露出了擔憂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