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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华权当没有听见他话中藏着的怒气,继续说道;“掌印说得对,我确实太过宋襄之仁,也着实天真,所以才会把兵符交给你,所以才会以为你真的会给薛古一个公正。”
这些话他说得很困难,每吐出几个字就要歇一会儿,粗哑的声音有些字眼他自己都听不清。
“到底是个不仁不义的阉人。”李重华料想自己确实是气疯了,才会口不择言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忘了去考虑听到这句话的李浔回事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李浔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再次勃然大怒,而是宛若卸了一口气般再次斜靠在了马车车壁上,面上紧绷的怒容不再。
这巨大的变化在李重华的眼前,也不过是几息间。
“重华,不仁不义才能够活下去。”李浔这句话说得很是随意,顶着还有血迹的面容就开始悠哉地给自己倒茶。
李重华没有动,抚着自己的脖颈小心地喘着气,仅用余光打量着李浔,就见对方在喝了一口热茶后又说:“你今日确实太鲁莽了一些,也失了风度。”
“这次我便不怪罪于你了,只是做错了事情,就得有些惩罚。”
听着李浔说这些话,李重华恨不得立刻学些讥讽人的本事,并且当下便展示出来,虚伪至极的小人一个!
他艰难地挪动着自己还有些软的四肢,转了几个姿势后也靠在了马车壁上。吐了几口气之后,问:“掌印想要施予什么责罚?”
哪知他问了出来,李浔却不继续往下说了,只是又品了一口茶盏里的茶。“且留日后再谈。”
李重华不想再和他说些什么,便把头靠在马车上,半阖上了眸子。
李浔却又不依不饶了起来,继续说道:“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你生气的模样,今日倒是长了见识了,原来学习了二十多年的帝王之道,怒极也会挥拳头。”
聒噪,李重华听着又把头往马车壁的方向偏了偏。
“结果又是为了这个薛古。”李浔大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气教李重华有些不明其意。“区区一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左少卿罢了,又是拿出兵符、又是对我动手,值得吗?”
“可那是一条人命!”李重华忍耐回声,又看向李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被激了起来,满脑都是边映的跪和李香菊的哭声。“一条本应不死,却又因我而死的人命!”
“李掌印,边映向你下跪道谢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他看向李浔,真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你真的就能够做到心无波澜吗?”
二十三年,活了二十三年李重华觉得自己的人生学的东西很多、而见到的太少、能做到的更少,所以善良就是软弱、天真变得愚蠢、坚持也是固执。
他在自己的方寸天地里面遵循着书卷上的天地道法,殊不知真实人世要更复杂、更艰难、更无情。从他的父皇以谋反之罪将他打入天牢的那一日,他就应该明白的。
但明白却又做不到真的视若无睹。
“重华,人不是我杀的、也不是东厂杀的,你希望我能有什么样的反应?”李浔的脸上总是带着轻佻的笑,亦如此刻。“晏鎏锦尾巴处理得干净,那二人又一口咬死了是他们做的,而大理寺和锦衣卫也介入了其中。”
“即使东厂在里面,这水也不能强行溅在他的身上。”
李重华垂眸看着马车上盖着的墨色的兽皮毯,脑中空空的。
“你不止太天真。”他听见李浔又嗤笑了一声,“你还太过于急躁,总是迫切地想要在当下得到一个结果。”
他听得心中紧了紧,知晓自己确实如此,于是抿了一下唇还是没有说话。
“你的太傅,不太够格,这么多年竟然把你教成了这样。”说着这些话,李浔忽然凑过来给他也倒了一杯热茶,又强硬地用手掰正他的脸,逼迫李重华直面着李浔对视上。
李浔把茶盏凑到了他的唇边,笑着说:“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我确实是个不仁不义的人,但不会言而无信。”
被热茶暖温的白瓷茶盏的边缘就在他的唇上贴着,李重华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两人靠得这么近了,只知道每一次都让他胆寒且心生厌恶,而李浔次次也都带着过多的功利意味。
他顿了一会儿,还是就着李浔的手抿了一口茶。
“喝了我倒的茶,今日这一桩当作是过去了,方才说得惩罚,看作是你欠我一事罢。”李浔把茶盏放回了小几上,自顾自地安排着这些。
李重华正想回他一声,话还未吐出,马车却骤然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李浔,你的话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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