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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黑暗中挣扎着向前行走，无心顾及那个魔人还在不在附近，是重伤之后逃遁了，还是尾随着他要继续攻击。魂魄的剧痛让他几乎控制不了这具身体，思维混乱。他走得很慢，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让灵魂的痛楚平复下来。

是他太心急，急于重新积攒力量，因为他要带着一个弱小的人类孩子生活下去。于是他犯了愚蠢的错误，于是那孩子现在一个人被留在破烂肮脏的旅馆，身边只有一把小小的折叠刀。

而他还不能回去，不能将魔人引到那孩子那里去。他摸索着朝相反的方向走，虽然他已经无法辨别方向——他臂上的法器光芒彻底熄灭了。

他沿着黑暗一直向前走，避开发出惊呼的行人，他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他缓慢地倒下去，魂魄痛得让他无法抑制，他甚至觉得自己将要魂飞魄散。

他意识混沌，渐渐地进入休眠状态。隐约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抓着他的手臂使劲拖拽着他，他的身体被抬起了一些，又沉重地坠下去，对方的力气似乎不太大。

似梦似醒的痛楚里，仿佛又身临那座海上的岛，青年一边摩挲着他的眼角一边苦笑，老子真t犯贱。

我又哭了么，他迷迷糊糊地想。他总是意识不到自己在哭，他没有眼泪，流出来的是污秽的血。

摸索着他的脸的指尖很暖，没有记忆中的粗糙和冰冷，暖暖的，软软的。

其实啊，不是那样的——他后来想明白了，却不知道对谁说了。他永远也不知道对谁了。

其实不是那样的，不是那人犯贱。他不是认错，也不是爱错。他只是太谨慎，太理智，他只是愚蠢，从来不肯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只对那个伴随着枪声从楼梯扶手上滑下的男人有感觉，只对那个在雨夜里粗鲁地拉扯他的头发将他的唇摁向自己的男人有感觉。在雷神刀“证实”对方“不是雷龙”之后，他打他，虐待他，只是因为气愤，他气愤他自己，竟然对一个“不是雷龙”的人有感觉，因此才更加不愿承认，才更加冷漠和残忍地对待对方，无视对方。他不是不爱，他只是愚蠢。他的聪明是他最大的愚蠢。

他已经得到惩罚了，而对方答应的重新开始，究竟是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太冷了，离开那个人的怀抱太久，太冷了。

“滴答……滴答……”

他在缓慢持续的水滴声中渐渐醒来，恍惚和呆滞只一刹那，他迅速地恢复了神智。空气中淡淡的陈腐气息，这里的味道有些熟悉。

他身上盖着一床略微潮湿的旧被子，倚着墙半躺，身下却是冰冷的地板。他动了动，躺在他旁边用他的被子一角将自己裹得像条毛毛虫的孩子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裹走了更多的被子。

他悄无声息地掀开被子四下摸索，意识到自己在那间钟点房里，就躺在走廊上，那孩子似乎无力将他拖上床，只能任他躺在门口走廊上，正对着滴答漏水的厕所，并且将被子从床上拖下来盖在他身上，然后蜷缩在他旁边睡着了。

他怎么会回到这里？还是他之前昏头昏脑地走着，下意识地还是回了这里？

他觉得自己不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但又没有其他的解释。

他弯腰将那熟睡的孩子连着被子一起抱起来，重新抱回床上。孩子睡得很沉，被抱起来时，头软软地靠在他肩上，暖暖的呼吸拂着他冰凉的脸颊。

他摸索着那孩子伸在被外的手，想放回被子里，却摸到那小小软软的手指上有些黏糊痕迹，凑到鼻尖闻了闻，再轻轻舔了一舔。是腥腐的熟悉的血味。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果然还残留着泪痕。

他发了阵呆。然后洗了脸，将那孩子手心的血迹擦干净。他没有同样上床躺下，怕冻着那孩子，因为他身体是死人的冰凉，而他没有灵力去提升体温。他跪在床边，趴伏下来，像在医院里一样，将脸贴在那孩子枕边。

枕头一角坚硬的金属物件却硌了他的脸，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有些微疑，轻轻地将那把折叠刀摸了出来，打开。摸上去并没有血液的痕迹，他在杀了那个小流氓之后擦拭过。

但他将那刀刃凑到鼻尖又嗅了一嗅，的确仍有新鲜的血腥味。这味道较为腥臭，不是人类的。并且没有熟悉的腐烂气息，也不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