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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片刻,终于他的眸光流转,然后清平无绪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留下。”
余光中看到刘寡·妇身体颤了颤,到底没有再扭头出门。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看得十分清楚,刘寡·妇这一出本就是做给我看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关键还是在阿平的态度。
事情最终结果是刘寡·妇自然没有走成,杏儿在老郎中使了眼色下立即反应过来拉了人往后屋走,又抢了包袱在自己肩上背着,然后便再没出来。
清晨这出戏算是落幕了。后来还是老郎中亲自送了跌打损伤的药过来,本打算夜里再涂,但阿平不依不挠地要来扯我鞋袜,我只得要求了说回房间再上药。他闻言立刻一把将我抱起了往房间走,倒是学会了公主抱,在快要走进屋门时刚好杏儿从刘寡·妇屋出来,看见我们时脚步一顿,目光流转于我身上后道:“平哥哥,要不我替姐姐敷药吧?”
哪料阿平理都没理她,径直拐进门内并且用脚将门给踢上了。
这下我不由乐了,脑中想了下杏儿这时的脸色,嘴角弧度不由加深。阿平将我抱到床沿处放下,就蹲下身来与我平视着,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便笑问:“我脸上有花呢?一直这么瞅着。”他还真点头:“嗯,你笑得真好看。”
呀,学会说甜言蜜语了。刚认识他那会就是个闷葫芦啊,问什么都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在自言自语,想想那时就又觉得好笑。
阿平也不问我乐什么,心急地除了我的鞋袜,只见那处脚踝肿得像馒头似的。他匆匆开门跑了出去,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渐远又很快回来了,手上拿了老郎中特意送过来的跌打药,便按着之前老郎中吩咐的手法一点点给抹上脚踝。
还是很疼,但我咬着牙强忍着了,这伤筋动骨的起码要小半月才能好,有了药应该能快一点,否则腿不能走还真是不方便。正心里盘转着,没防备脚踝处突然施压一股重力,钻心的疼直冒上来的同时我也痛呼而出:“啊——”
这一喊把阿平给喊懵了,手一抖,连带着跌打药膏都滚到了地上。
可我那是真的疼啊,手抓紧了被褥都仍抵不过那一阵阵的痛。听见阿平忽然道:“江大夫交代,要揉了才有用。”
解绳子
老郎中那么说时我也听见了,看了眼被涂得黑乎乎的脚,咬了咬牙下决心:“你揉吧,我尽量忍着不叫出声了。”阿平担忧地看了看我,还是把手按在了我的脚上,接下来几度我都痛到闷哼出声,但也咬紧了嘴唇不让自己真叫出来。
等到阿平终于停下手时,我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里头的内衫都湿了。反观阿平也是急得汗都出来了,看了眼肿胀的脚踝,企望老郎中那药膏有效吧,要不这罪还有得受。
一番折腾我有些疲累,也没留意刚才阿平怎么又跑出去了,这时候脚除了胀痛外还有些麻麻的,靠在床头闭了眼打算休息一下。听见脚步声回来也没睁眼,但觉额头清凉不由一愣,没想他刚才是去拿了巾帕沾湿了水来为我擦拭。
此时我若睁眼必定看见他那双幽黑的眸子,不过我还是闭着眼享受这难得的一刻。莫名脑中想起那日温泉边上的山洞,那时还在想等着暑季就过去避暑呢,也不知那里头是否真的很阴凉。可惜我这脚,就算真有心要去也没法子了。
觉着那帕子擦完了我的脸又来擦脖子,紧接着竟然另一只手在解我衣襟,这时我再装睡也是不能了。抓住了阿平的手缓缓睁开眼,看他额头薄薄一层汗,便扯过帕子替他擦了擦然后问:“小傻瓜,昨晚上那事为什么不肯和我说?”
阿平听了也不作声,目光朝着旁边乱飘。
我揽了他的肩膀让他在身边坐下,然后又问:“是不是婆婆逼你将我休了,然后你跟她闹起来了?”阿平埋着头小声说:“不是,我把那纸给撕碎了。”
“什么纸?”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见他垂着头继续不作声时才渐渐恍然,“你是说婆婆已经把休书拟好了?”这回终是看到他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这情形看来原本刘寡·妇是铁了心要将我休了啊,若不是阿平这回强硬地发了脾气,可能今早上卷铺盖走人的就是我了。将头靠在阿平的肩膀上,生气倒也不至于,只是有些心累,以为离开了娘家便可摆脱原来阿兰生活的痕迹,却没想又走进了另一个坑里。
往好处想是我现在有阿平,心也系在他身上了,刘寡·妇投鼠忌器也不至于怎样;往坏处想万一哪天阿平软弱了,我这生活也就无依了。
不是原来自己的那个世界,在这里我似乎除了依附这个男人别无他法。
就在我有些沮丧的时候突然肩膀被揽住,听见阿平在耳边说:“别怕,兰。”不由抿起唇角而笑,这小子还学会安慰人来了?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他,“你觉得我在怕吗?”
清亮的黑眸定定看着我,目光专注,可他的手却突然摸上了我的左胸,正要没好气地轻斥,突听他说:“这里在难过。”
微微一怔,他指的是我的心?
眨了一下眼,我也认真起来:“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却见他就只看着我,不由失笑,瞧我这都胡思乱想什么呢,还觉着可能阿平真的渐渐开窍了,不再懵懂呢。他会这么想估计也是察觉出我的情绪有点低落吧。
轻刮了下他的鼻子,再把头靠上他肩膀,有些想倾诉地缓声道:“阿平,其实我也不是害怕,难过是有些,主要还是觉得累。在家里时要照顾阿爹阿娘还有小同的情绪,不能有一丝异样露出来,嫁给了你以为换了环境便可轻松些过,可哪料……”
说着说着还情绪上来了,鼻子一酸闭上眼就有泪滚了出来。这些话我自在这个世界睁开眼后就无处可说,也只能对着懵懵懂懂不知现事的阿平说,谁没有个脆弱的时候呢。
用尽全力想要适应环境,可命运强大到像个暴君,一刻都不想我安宁。
脸上有手指在轻抹,不用睁眼也知道是阿平,他的手指因为没有干过粗活而指腹柔软,轻轻划过脸颊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当着他的面蓦然间情绪低潮泛滥,我没脸睁眼看他,扯过他的衣袖就胡乱去擦,等擦干净了才直起身别扭地转过头睁开了眼睛,刚好面朝屋门,而刚才阿平来去匆匆忘记关门了,于是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入了我的视线。
我微眯了下眼睛,杏儿在那门边偷听了多久?仔细回思刚才的话,暗暗有些心惊又感庆幸,那话听在外人耳中至多以为我是在数落娘家人,又感叹夫家待自己不好。幸而并没有曝露自己最隐私的事,看来以后即使在自个屋子里说话也都得留心,若当真说漏了嘴,以这山野乡村封建迷信的无知程度,肯定会把我当成疯子。
思虑了一阵想起身边的阿平,回眸间却见他正上眼皮跟下眼皮打着架呢。一时我那郁结被他这萌态给顿扫而空,昨儿他为我按揉腰伤一夜,这会儿困了打起瞌睡来也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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