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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顾茫还是这样怔忡地看着他,或许又不是看他,顾茫眼睛里的光泽更多地聚在墨熄佩着的帛带上。
病中的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真等开口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于是又重新咬住了嘴唇,过了须臾,忽然又要起来。
墨熄一把将他按住“你干什么”
顾茫整个人已经烧迷糊了,他揪着墨熄的衣摆,那么固执地要往下爬,想往地上去。
墨熄厉声道“顾茫”
自己的名字似乎唤回了他的一点意识,顾茫瑟缩一下,身形更佝偻,甚至可以称之为猥琐了。他几乎像是一团烂泥,扒着床沿从上面滚落。
可他被墨熄制住了,他被墨熄拦了去路。
他原处了一会儿呆,忽然喃喃道“你放我下去吧求求你,放我,下去”
“你烧了。躺好。”
“放我下去,我不要我不要在这里”
墨熄心口又疼又恨,又烦又烫,他重新把顾茫扶正了试图让这人躺下,可顾茫不听,顾茫这次竟直接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襟,烫热的额头抵在墨熄腰腹。
“我不要睡在这里”
那从来不愿真正低落的颈椎,如今看来就像随时随刻都会断去一般。
顾茫趴在他身上,意识已经烧模糊了,他想推开墨熄,但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抱住了什么温热的东西,像是漂泊在冰河里的人,忽然拥住了浮木。他推着,最后却成了无助地抱着。
顾茫抱着墨熄的腰,脸贴在墨熄腰际,沙哑地低喃“你的床太干净了”
墨熄怔了一下“什么”
顾茫蓦地哽咽了“我是脏的”
墨熄只觉得胸腔像被什么钝器狠狠撞了似的,痛得那样厉害。
可这个抱着自己的人还在断断续续含混不清地哆嗦着,不知是因为烧热的痛苦,还是因为在惧怕别的什么,他抱着他,嗓音近乎是残破地呜咽着。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睡才不会弄脏所以”
“让我走吧放我走”
墨熄轻声道“你要去哪里”
顾茫像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像被打击到了,他茫茫然睁大眼睛,喉咙里的声音近乎呜咽“我,我也不知道”
墨熄喉头就像噎了一枚苦榄,他低头看着他,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已经脏了,满身污浊,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啊
墨熄心腔抽痛,低头看着顾茫,从这个角度,隐约能瞧见顾茫半侧的脸颊,隐约还有昨天自己掴下的浮红那一耳光他真的一点力道都没有留。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脏”
声犹在耳。
后悔么
不不。他的心早已固若磐石。他不后悔。
只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忽然蹿升出一张明灿的笑脸,是某一年,他们还都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还并没有展出什么柔软的爱恋。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同袍战友。
他中了埋伏,受困敌腹,苦熬增援。
等了很久,等到近有死念,最后天地猩红,是他的顾师兄银铠朝日,甲光映天,一骑扈尘向他驰来。
顾茫下了马,将受伤的师弟紧紧抱在怀里。墨熄浑身都是燎国恶兽喷溅的毒液,枯干的嘴唇开合着,哑声道“松开”
“师弟”
墨熄喘息道“别碰我,我身上很脏都是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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