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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送信人满头满脸都是风尘,显是赶路赶得很急,裴宁还在打量,唐洛书已经不耐烦地展开了信。
“混账!老爷病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来送信?”
唐洛书猛然拍了下桌子,把方才在手上把玩的扇子砸在了那人头上。那人吓了一跳,忙跪下去道:“今年扬州天气怪得紧,都出了正月还下了场鹅毛大雪,老爷不小心跌了一跤,大夫说老爷这些年走动得少,所以体力太差,家里养精气神的好参好药又一时找不到了,这个,病去如抽丝”
“算了算了,一天不在家就要出乱子,裴宁,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不,晚上就起程回去。”唐洛书一迭声地吩咐,走到门边又不解气地在送信那人身上踹了一脚:“赶紧给我滚起来,吩咐人去套车。”
虽然已经把福建的事关照过留在这边的管事,但一时半刻就说要走,必然是好一场兵荒马乱,连催带赶地上了车,也已经是太阳下山时分了。
对裴宁来说,连夜赶路的事在前世其实也不少见,经常是为了事务所的某件工程飞来飞去,在各类航班上耗费了许多夜晚,只是日夜坐在马车中倒还是头一回。
说是“坐车”,其实远不如走路舒服,路上不平整,来时缓缓而行尚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快马加鞭,颠簸起来能叫人昏沉得想吐。裴宁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见唐洛书还是安之若素的模样,几乎是有点佩服了。
一月的行程生生压成十几日,裴宁下车的时候已经是脸色惨白,勉强支撑了跟着唐洛书进门,赶紧告了饶往自己屋子里去。
原想着好好睡一觉,却被立在门口的少年吓得愣了一下,她以为自己的脸色够难看的了,那人面上却比她还要白上一分。定了神去看才认出是小凡,小凡也看到了她,忙不迭地撞上来。
“裴姐,快点,快点跟我来”
“怎么了?”见他脚步摇晃,裴宁下意识地扶了一把,疑道:“去哪里?出什么事了么?”
总不见得是唐洛书的父亲已经故去了吧?就算是那样,也该派人在门前候着小姐,跟她这个下人没有什么相关啊。
她一头雾水,小凡却是心急如焚,连平常谨守的男子本分也顾不得,伸手就要拉她。裴宁有意退后了一步,定声道:“小凡,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清楚我也帮不上忙啊”
一来一去,少年总算是比刚才冷静了些,缩回手哽咽道:“不是我,是阿景”
裴宁心头一跳,一时竟有点说不出的紧张,是舒景悦他会出什么事?
小凡也没有给她揣测的时间,见她还站在原地,忙靠上前来:“他们说阿景偷拿了熬药的百年参,要把他送官,裴姐,小姐看重你,你去求求小姐吧”
“偷人参?送官?”裴宁无意识地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想起报信人说起家中补身药物不见了的事,看向小凡问道:“是给老爷治病的药?”
小凡连连点头,眼眶已经红了,左右瞧了下,见四下没有旁人,才悄声说话:“阿景家老爹也病得厉害,在厨房放着的药连着熬好的参汤一眨眼就不见了,他们都说是阿景拿了,把他关起来,只等小姐回来就要送官了。我找不到人帮忙,只有裴姐裴姐,你知道阿景凶归凶,心是好的,你帮帮他”
“嗯,我知道了,”裴宁勉强笑了笑安慰眼泪直掉的少年,一边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屋里,转身出来道:“我去小姐那里看看,你先回去吧。”
送走方寸大乱的少年,才觉出手心里竟是出了汗,而她甚至想不起什么时候攥紧了手的。裴宁叹了口气,因为正午的日头而眯了眯眼,恍惚想起她被“施舍”的那个下午似乎也是大好的晴天。
小凡毕竟只能呆在后院,弄不清现下的状况。裴宁定了定神往前院去,盘算着若是先遇上相熟的下人,好先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
最好是能先遇上魏紫,她知道魏紫跟舒景悦的关系算是很好的,再者魏紫毕竟是唐洛书多年的,对唐老爷的情况说不定也知道几分。
“裴姐”
看着拐角处出现的一抹淡紫,裴宁暗道一声“巧了”,迎上前道:“魏紫,听说老爷病了,不知现在”
“嗯,是老爷病了有些日子,小姐刚去了老爷院里,”魏紫点点头,举了举手上的东西:“我正要给老爷送东西去呢,裴姐你有事找小姐么?”
裴宁视线从他脸上扫过,很快转到了边上,仿佛是在看园中新开的海棠,只摇了摇头,不经心地笑了笑:“没有,我听说药在厨房被阿景拿走了,来看看小姐有没有什么吩咐罢了。”
魏紫莫名地瑟缩了一下,不知为何竟觉得裴宁在生气,然而抬了眼去看,对面的人却又分明还是一张温和的笑面,有礼道:“不耽误你时间了,快去吧。”
“哦,那好吧”
回廊曲曲折折,魏紫的身影随着他迟疑不定的步子而很快消失,裴宁仰起脸来,想起他刚才带了点畏惧的眼神,不由皱紧了眉。
她刻意提到了失窃的事,魏紫却全然没有替舒景悦辩驳的意思。看来他跟舒景悦相识多年的情分反倒比不上小凡。
她知道趋利避害总是本性,懂得“知恩图报”的却实在不多,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甚至,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可是想起那时无意听到魏紫哭求舒景悦帮忙的情形,心里竟然就控制不住地腾起了怒气。
自从唐洛书让她跟在身边后,府里下人甚至管事,对她都礼让几分,裴宁自然也不会做那得势不饶人的样子,因此她好声好气向后院总管事问起舒景悦时,那高高壮壮的女子也就很利落地朝柴房的方向指了指:“哦,前些天查出来是他,就在那屋里关着,等小姐回来发落呢。”
裴宁朝她拱了拱手:“多谢总管,我过去瞧瞧。”
她话说得模糊,那管事也弄不清是唐洛书让她来问话,还是她自己要去,由于唐老爷并没有下令不许人去看他,也就乐得做个好人,大方道:“哎,行。我找个小子给你点个光。”
“啊?柴房”
裴宁一愣,连脚下乱了步子也没注意道。那管事见她疑惑,就招手叫了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过来,一边和气地跟她说:“不是在柴房,是再往边上,底下那个旧窖子里,一个不留神可就摔着了。”
跟她说完,管事又朝那孩子吩咐了几句,大手一挥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裴宁见在前面带路的孩子从听到管事的吩咐就开始畏畏缩缩的,不免猜测起那地窖到底是怎生光景,怎么让他怕成这样。
“喏到了”少年停下步子,等她靠近了才又向前走了一步,把烛台点起来:“灯”
裴宁以为他是怕黑,也就伸手接过烛台,安慰道:“没事,我自己去,你回去吧”
少年却咬着唇摇头:“不行,管事叫我来的你、你走前面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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