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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天色已经变得浓黑浓黑,只要再走半刻钟就会走到客栈,途经一处静寂无人唯有路旁一户人家大门前挂着两盏风灯的漆黑路段时,从不会与冬暖故多说一句话的司季夏声音有些沉地开口了,“阿暖姑娘,我……会些医术。”
嗯?冬暖故侧头微昂起头看向司季夏,司季夏却是没有看她,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若非他方才唤了她,冬暖故险些要以为他不是在与她说话,会些医术,然后呢?为何突然与她说到这个?
“我……”司季夏又张了张嘴,却显有些迟疑,稍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转头看向冬暖故,眸光沉沉道,“回去之后,我帮阿暖姑娘看嗓子吧。”
看嗓子……?这一次换冬暖故怔住了,在她这个身子的记忆里,从没有人想过要帮她看嗓子,便是连这个身子的母亲冬凌画都只带她去看过一次大夫,大夫说没得治,她便再也没有找过任何一个大夫了,在所有人眼里,她哑了就是哑了,一辈子都是哑的,从没有人想过她会开口说话,更从没有人想知道她的声音究竟是怎样的。
旁人从来都是嘲笑或者可惜她是一个哑巴,便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会有谁会想要帮她看嗓子治嗓子,而此刻,竟真的有人这么对她说了,说帮她看嗓子。
而这个人,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而已,从不与她多说一句话更是看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丈夫”,现下,他竟跟她说要帮她看嗓子,这如何令她不诧异?
除了诧异之外,冬暖故还是高兴的,因为司季夏的温柔,也因为他对她的主动交谈,不管他是否有能力有本事治好她的“哑病”。
冬暖故也停下了脚步,迎着司季夏在夜色中低沉得看不大清的目光,笑得眉眼弯如夜空中的月牙儿,稍稍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司季夏没有避开她的视线也没有匆忙别开眼,反是凝视着她美如星辰的眼眸,也微微扬起了嘴角,轻轻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帮她看嗓子这个问题,她是个好姑娘,不管她出于任何理由或者任何目的嫁给他,单单她愿意嫁给他肯嫁给他这一点就值得他为她治嗓子,她甚至还为他备了新被褥订了新衣裳,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尽管她没有对他说过关于她的任何一件事。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查她,查她嫁给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却终是作罢,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靠近他不嫌弃他,他想试着相信。
他想为她治嗓子,却迟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若非方才在莫阿婆家里她唤他到屋里说的话,只怕他不知他究竟何时才有勇气对她把这句话说出口。
当时莫阿婆笑呵呵地指着他领上的围巾问,这是阿暖给你做的吧?这领新斗篷也是她给你做的吧?
他只觉诧异,面上还有些烫,问莫阿婆是怎么看得出来的。
莫阿婆笑得更乐呵了说,往些年他来的时候都是穿的旧衣裳,可从没见他穿过一次新衣,这一回却是穿的新衣,她不信是他自个儿去铺子里裁买的,定是他的媳妇儿给他准备的。
他不说话,耳根却是烧得有些厉害,只听莫阿婆又说,她虽然见过的人不多,但是她活了几十年,看得出阿暖是个好姑娘,看得出她会好好待他,他也应当好好待她才是。
莫阿婆还说,他为何不帮阿暖看看嗓子,他连阿婆的眼睛都医得好,一定也能治得好阿暖的嗓子的,治好了阿暖的嗓子就有人与他说话了,日子也会开心些才是。
莫阿婆甚至还笑他说心里一定也想听听阿暖的声音的是不是,当时他的心跳得异常飞快。
他确实……也这么想过,想象她若是能张口说话,声音会是怎样的?
莫阿婆还有一句话如敲在他的心尖一般,倘他治好了她的嗓子,平日里就会有人与他说话了。
的确,他的寂药太冷清太冷清,有时他也会想若是有个人日日与他说话会是如何,他会不会像莫阿婆所说的,开心些?
这些都是他从没有想过或者说不敢想的,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有哪个姑娘会嫁给他,他觉得他这一生会孤独终老,就算有王上的旨意在上头压着大抵也不会找的着一个会嫁给他的姑娘,却不想出现了一个她。
为她治嗓子吧,就算治好了嗓子后她不与他说话或者终有一天她会不与他一起生活,至少她也能更好地过日子。
这是冬暖故第一次看到司季夏对她笑,不像上一次在寂药里时他不经意露出的笑,而是真真正正地面看着她的眼睛轻扬起嘴角,笑容很浅,冬暖故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他嘴角边的两个小梨涡,浅浅的,却是温柔的。
冬暖故看得有些出神了,是以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有一道银白的寒芒乍起,朝她的背部疾射而来!
是一支弩箭!正划开暗沉的夜色向冬暖故飞来,速度很快,似这一箭就想要她毙命。
冬暖故没有察觉,却不表示司季夏也没有察觉,只见他眸光骤然一冷,但又不想吓着冬暖故,是以他迅速抬手环住她的肩飞快地往旁侧身,那支本欲取冬暖故背心的弩箭便擦着司季夏的左臂而过,瞬间划开了他的斗篷及袖管,在他左臂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司季夏这突然的举动还未让冬暖故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一支箭簇泛着寒白冷光的弩箭划着他的手臂而过,她就被他搂在臂弯了,她甚至能闻到弩箭划过他手臂时带起的一股血腥味。
冬暖故微微睁大了眼,盯着他被弩箭划开口子的左臂,眼眸瞬间结满寒霜,他受伤了!?
护得冬暖故安然无恙后司季夏忙将她松开,然还不待他们呼上一口气,第二道白芒自他面前直取他面门而来!
从箭簇突然疾射而来到第二道白芒出现仿佛电光火石间的事情,冬暖故想要抬手到腰间拿出她的那只蛇状银指环已经来不及,她只来得及去扯司季夏的手臂,似要将他拉离这危险一般。
然司季夏纹丝不动,冬暖故根本扯不动他分毫,丝毫不像一个身体瘦弱又羸弱的人。
那带着杀意的锋利白芒已到眼前——
心中从未有过紧张不安乃至害怕之感的冬暖故这一刻只觉她的心就要跳到了嗓子眼,而那杀意已全然逼近,她抓着司季夏手臂的手收紧得好似要勒进他的皮肉里。
“平安!”这一刻,冬暖故忘了她是一个哑巴,竟还紧张得作势就要抱住他身子欲将他往旁压倒,可她只来得及看到司季夏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微微睁大了眼眸,尽是震惊。
也是那一刻,那道带着杀意的白芒在只差一分就要刺破司季夏咽喉的地方定格住了。
那是一把锋利的长剑,而将长剑定格住的,竟是司季夏的手!
只见此刻的他眉眼冷冽,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凉淡,有的只有一股冰冷如霜的寒意,他肩上的斗篷在陡起的夜风中猎猎而飞,他徒手抓住他咽喉前的利剑,明明不觉他用了多少力道,却见另一端那握着长剑剑柄的蒙面黑衣人似已使出了浑身的力道要将这剑尖刺入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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