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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记住了也没关系,本来就是一副假容貌,记住了也无处可找。但他越过那些弟子看向萧复暄时,忽然想起对方先前隐隐的疲意。
他静了一瞬,抬脚走到萧复暄面前。他说:“总得拉个作陪的,不能我一个人被记住。伸手。”
萧复暄半垂眸光看着他,某一瞬间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只是动了一下唇,默然片刻后,他冲乌行雪摊开了手掌。
乌行雪看着那只亲昵时曾经交握过的手,心里忽然复杂难言。
很奇怪,两百余年过去了,他依然忍不住想逗对方,想看一贯“不近人情”的天宿频频破例。但当萧复暄真的破例时,他又高兴不起来。
因为此时此刻让萧复暄破例的他,顶着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名字,是别人,不是乌行雪。
乌行雪站了一会儿。弯着嘴角,眼眸却始终垂着。他把手里剩余的符灰拨给萧复暄,言语带笑地说:“剩下就靠你了。”
直到萧复暄走到远一些的地方,乌行雪才转头朝他望过去。
他神色无异,看不出丝毫端倪。
只要他不想,好像从来都不会叫人看出端倪。
萧复暄给最后一个小弟子捻了一点符灰,抬眸朝他这里看了一眼。乌行雪瞬间了然,笑着避到了水寨墙后。
萧复暄一动,那些仙门小弟子便从凝滞不动中恢复过来。他们下意识抿了唇,只觉得口中莫名有些微微的苦意。没等他们心生疑惑,之前痛得打滚的那些人便惊呼一声,欣然叫道:“好像……好了!”
其他人也纷纷现,身上的邪魔伤不再血流如注,黑气缠绕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弥合起来。
乌行雪背倚着墙,听着那群仙门弟子叽喳议论,接着呼前喊后地准备离开渡口。
没过多久,整个渡口便从喧闹恢复成寂然。
乌行雪直起身,从墙后出来,迎面撞见了朝他走来的萧复暄。
他顿住步子,看着对方。
有那么一瞬间,他眼里和唇角的笑几乎维持不住。但他最终还是指了指渡口方向,道:“顺路的小忙帮完了,我该走了。”
他其实有些舍不得……
每次都是如此,就像饮鸩止渴。
萧复暄背对着本就黯淡的天光,神情有些模糊。乌行雪只看到他极轻地蹙了一下眉又松开,问道:“打算去哪?”
原本乌行雪是要去苍琅北域一带,但萧复暄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要往苍琅北域去。那他就得另改地方了。
乌行雪想了想,没说具体,只说了个方位:“往南。”
他顶着虚造的模样,以陌生人的身份出现,自然也无可作别。
这是个一生只会出现一次的过路人。每一回出现在萧复暄面前的他,都是如此。
所以他连“后会有期”之类的话都没有说过,只是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从萧复暄身边擦过,走往渡口。
如同过去的每一次。
渡口的高杆上挑着长长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摆着。
乌篷船靠岸时,乌行雪脸上的笑已经褪淡下去,长眸半垂。
就在他抬了一下灯串,正要低头上船时,有人从身后而来,抓住了他的手。
乌行雪怔愣良久,乍然回头,听见萧复暄的嗓音沉沉响起。
他说:“乌行雪,你不易容会是什么样子?”
他说:乌行雪,我想看看你的脸。
***
这是两百多年后的一天,同清河初年有着相似的夜,无端海的渡口边,还是天灰欲雪。
当年那个被抹杀的灵王,至今依然不曾被记起。
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从未认错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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