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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江不怕把这些年积累的账簿拿出来给亲戚们看。
如果那些人有良知,并且在他的指导下能看懂账本,他们应该是闹不起来了,因为除去秦福兆按照厂长标准给自己工资领奖金提成的部分,工厂有许多盈利收入都用在了扶贫与乡村建设上。
别的不说,仅以工艺品厂投资兴建的兆福路为例,这些年那条路为村子创造了多大的利益啊?若不是有了那条路,村里许多老人或许到死也不会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呢。
旧账本,大多数都留在财务部给何姨存档,但是关系到秦家家庭收入与乡村建设的那几本,是给秦福兆小心收藏在保险柜里。他觉得家里的事还是不要让那么多人知道为好,另一个,老秦也是谦虚,有着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德,又何苦拿几本账来宣传自家为秦桥村都作过哪些贡献呢?
朱凤巧带头叫嚣要看账本,秦江推脱了几次。但他预计着,这一关铁定逃不过,一天不搬出账本给人家看,那些人就一天消停不了。
所以在“开放”保险柜之前,秦江难得心细一次,先将保险柜清理一遍,老秦放的家里的私产,他都一样一样搬出来,带回了小楼,其中就包括那只木盒子。
木盒是母亲的遗物,理应好好保存,但价值对秦江而言也仅限于老人遗物了。见那个盒子旧得漆色都看不清了,卡簧也不太灵活,扔里面的也不过是一块旧绢布,爸爸却还做了细致的防潮处理,秦江又觉得时至今日,已没啥必要,就把防潮剂都清出去了。
盒子就那样塞抽屉里,应该有几个月了吧?从春天到夏天,经过了潮湿的梅雨季节,抽屉那环境不比密封的保险箱,那木头东西该不会受潮霉了吧?
越想越紧张,秦江哪还能安心睡觉?
他慌里慌张踢开盖着的毛毯下床,就朝卧室外跑去。
脑袋缝了针,一只手吊着,伤得有多重?赵月生怕秦江又磕着碰着,急忙也下床跟上,夫妻两人连灯也没开,摸着黑就跑进了秦福兆以前用来在家里办公的房间。
拧亮桌上的台灯,秦江拉开中间抽屉,手伸进去往老里面掏,费老半天劲儿才摸到那只珍贵的木盒,用力将它从一堆物品里拔了出来。
放到灯光下一瞧,赵月跟着秦山倒吸一口凉气。
秦福兆用过的把张桌子是实木的,早就遭虫蛀过,打外面看就能见到上面出了几个小孔。
反正虫蛀得不严重,当时秦福兆拿生石灰水处理一下也就不管了,竹子或木头遭虫蛀多正常啊,他又哪能预料到,有一天大儿子会把那个他最宝贝的实木盒子摆进来,一摆就是几个月?
此时再看,木盒的一个角不知何时就有了虫蛀的痕迹,手一摸就沾一把粉末,并且盒子底部潮潮的,明明没沾过水,也散着湿气。
“这东西,怎么这么容易招虫子啊!”秦江焦急地抱怨。
赵月也急,顺口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木头,看这盒子里面的纹路,像是用榆木做的,没经过高温处理,里面很可能藏虫卵。加上油漆又快掉光了,不招蛀虫才怪呢!如果是樟木或者酸枝那还好点,问题是,婆婆家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干啥这么重要的东西要省一点盒子钱呢?”
秦江急得直跺脚,“上几代的事儿了,咱现在说得清嘛?我估计爸是为了尊重妈,所以就原封原样地保存着木盒子。他也知道这种盒子容易受潮霉长虫,所以才放进铁柜子里的,他的用意并不是说怕人把这盒子偷走了。看上去这么不起眼的东西,怕是送给人家也不会要吧?可我怎么就那么糊涂,非得把它从保险柜里拿出来呢?”
见老公如此自责,赵月也不忍心,安慰他道:“都已经是这样了,说啥也没用了,赶紧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坏吧?”
写了字的白色绢帛,旧了脆了,摊开时得非常留神,否则就容易将其撕烂。
蛀虫只啃了木盒子,还没侵袭上绢帛,然而由于盒子受潮,绢帛却已经了霉,上面曾经清晰的墨笔字迹,有许多都看不清了。
换言之,由秦江母亲随嫁带来的、秦家珍藏了几十年的珍贵遗产,不能用了。
*
连续数日以来,秦山从来就没睡得那样踏实过。没有噩梦,甚至连梦也没有,他一觉睡到大天亮,睁开眼,感受到朦朦胧胧的晨光钻过眼球,他睡眼惺忪地笑了一笑。
这是睡到几点了?快起来吧,可能过一会儿小青就要来了。
秦山问智能音箱现在几点,“小铃”告诉他,已经是早晨七点一刻了。
“呀~这么晚了,比以前多睡了一个小时呢!”秦山急忙坐起来,摸衣服过来换掉睡衣。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傅闻青也很累了,他睡过头,她大概也没法按照正常作息起床的。
想象傅闻青经过一夜休整,再“见”她时,人应该又是容光焕的样子了,秦山心里是好一阵高兴。
自从昨天抚摸过傅闻青的脸,通过手感知道了她的容貌,秦山只要安静下来,就会在内心勾勒那张清纯可爱的脸。那张脸,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纵然傅闻青不在身边,他也依然觉得是和她在一起,因为不用睁眼,他只要想想她,就能“见到”她了。
从那时开始,秦山学会了要想知道一个人或一件物品的样子,就用手去触摸,触摸带给他的不仅是形状,还有感觉,甚至是生于心的感情。
秦江受伤那么重,又是辛辛苦苦从外地赶回来,赵月说什么也不让他立即就去工厂上班。
听老婆的话,老老实实躺着休养,闹腾一夜的秦江此时睡沉了,估计窗外打雷他也醒不过来。
赵月起得也比平时晚,秦山进卫生间洗漱时,听见嫂子才刚进厨房做早饭。
说不清是为什么,也可能是听见了赵月轻轻的叹气声,秦山隐约觉得,大嫂知道了绣染所具有的非凡价值后,并没有昨晚刚听说时那样喜悦,反而像在忧愁着什么。
秦山走下楼,经过厨房门口时很想问问赵月怎么了,但马上就想到,秦高明的死才刚告诉大哥,或许大嫂还是在为高明哥难过呢?所以他张张嘴就打消主意,什么也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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