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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到长椿街放下他,临别逗他说:送了你给什么好处?小家伙拧着眉毛认真地犯难。施沐晨再说:不如请我听你参与的音乐会吧。他瞪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施沐晨想笑——你睡觉的时候,阿元都说到了。也真是个实在人,他请他在路边等一等,转身去了不远处的社区,一刻钟后回来,隔着车窗递过两张票。施沐晨问:另一张给谁?他抓着一头软软的卷发说:你的朋友吧……再问他为什么单要请他等在路旁不请他上去避避雨。他低着头说:雨大,你下车就会被淋湿。施沐晨继续逗:是不愿意请我上去吧。他连忙摆手:不是,真是雨大,再说我家也很乱。一连串的解释。施沐晨最后看着他过马路去了对面才再起步上路。
演出不一会儿就开始了,走上舞台的那个男人施沐晨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一别昨日的青涩、腼腆,今天的他沉稳笃定,自信而充满力量。可谓神采奕奕。他肯定穿0号的衣服,施沐晨心想,真瘦。礼服合身,映衬着他身材颀长,也不显得矮了。削肩细腰,腰杆挺得很直,宫廷式样的花边装饰一点儿都不显得做作。
他看着他落座,紧接着,小提琴手的琴弓就位,音符流泻而出的同时,钢琴声随之响起,施沐晨屏住了呼吸。他不懂音乐,也不常听音乐,但这并不妨碍他凭直觉分辨出乐手的好坏。
注视着台上认真的钢琴师,施沐晨有几分着迷。
不知不觉中op曲目结束,台上的男人跟另外两位乐手携手鞠躬,台下迸发出热烈的掌声。施沐晨再次翻看手中的演出表,上面印有钢琴师的简介。“多次在国内外比赛中获奖”一项肯定了他直觉的灵敏。从音乐附小开始念起啊?还真是执着的人。
一直到演出结束,施沐晨都认真聆听着,谢幕的掌声尤为热烈,台上的男人浅淡地笑着,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赞誉。
从音乐厅出来,天色已转暗,施沐晨抽了一支烟,等在后台出入口的大门处,稍后陆续有人出现在视线内,但都不是熊鑫。半小时过去,施沐晨有些纳闷。媒体通行证是一张好使的钥匙卡,他晃了晃就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后台已基本处于清场状态,偶尔有人擦身而过,拿着乐器行色匆匆的模样。拉住一位女士询问,她挑着眉毛说:熊鑫啊?好像在跟史老师说话吧。在里面的房间,从这儿右转往下走。
施沐晨寻路过去,看见一间房间挂着“请敲门”的牌子,门却仅仅是虚掩着。凑过去一看,熊鑫跟一个四十开外仪表堂堂的男人面对面站着,即使只能看见侧脸,他也看出了熊鑫脸上的痛苦。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施沐晨仔细听才勉强听清。
——你还要怎么样,我只想知道你还想怎么样。
这是熊鑫的声音,嗓门比较亮,听得还比较清楚。男人就不一样了,由于声音低沉,嗡嗡的听不清。
——如果我知道是你推荐的我,我肯定不会参与这次演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紧接着又是男人含混的话语声。冗长而沉闷。
忽而,男人上前一步攥住了熊鑫的手腕。
熊鑫像兔子一样敏捷地挣开了,他的嗓门也跟着提高了几度:结束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你说你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你说你是时候结束这种关系了。你不是也喜得贵子了吗?你还想要什么?
施沐晨看到熊鑫的眼睛湿了。他没做太多考虑,一把推开了房门,“让我一通好找啊。”
先转过脸看他的是年长的男人,施沐晨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熊鑫吃惊之余,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你没看到敲门的牌子吗?”男人显然有些微怒。
“门没关我以为就是可打扰了,抱歉,实在是接人心切,见谅。”施沐晨说着,走向熊鑫,握住了他的手。
熊鑫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推拒,反而附和着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会耽误这么久。”
施沐晨继续说:“再不出来花儿都谢了,一大捧花,我又不好意思拿进来。”
两人同时观察到男人的五官有些错位,熊鑫这时开口说道:“谢谢史老师的关照,那我先走了。”
肩并肩出来,熊鑫抽出了自己的手,为了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并不突兀,他顺势戴上了手套。施沐晨倒也大方,说了一句:“呦,还真是时刻注意着啊,不愧是钢琴师。”熊鑫很感激施沐晨的体贴。对他来说,自己完全是个陌生人,但他却在关键时刻对自己伸出了援手,天知道如果刚才他不进去,后面会怎么样。
熊鑫十岁出头师从史浩维,一跟就是十余年,期间受到过他无数次的推荐与数不清的辅导帮助。两人的那点事持续了六年多,直到前年,史浩维停止了跟他来往。理由是妻子怀孕了。熊鑫嗤之以鼻,也真受够了,他看着他结婚,又看着他选择成为父亲,这段不伦之恋早已将他折磨得体无完肤。说不伤心是假的,但与此同时也算是一种解脱。不曾想,今天他又这样出现在他面前,说着那些令他头脑发涨的话……自己不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这一点史浩维应该跟他一样清楚。这也是一段被世人不齿的关系,它理应被结束埋葬。
走到户外,凉风习习,熊鑫方才发觉忘记拿外套,可他又不想回去,正在犹豫的当口,一件外套压在了他身上。
施沐晨冲他笑了笑,熊鑫非常不好意思,“不用的……我……”
“在这儿等会儿我,我去替你取外套。”
“你……”
不容熊鑫说什么,施沐晨返身回去了。
熊鑫披着施沐晨的外套站在空旷的露天广场,一点儿不觉得冷,衣服发散出淡淡的香氛气息,不刺鼻,有种甜甜的味道,很好闻。
昨天与施沐晨的偶遇谈不上令人愉快,倒是很让人窘迫。他总是说一些让他脸红的话,逗他逗得乐此不疲,也屡屡让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就好像他问他,为什么不请他去家里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算起来我都根本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请你上楼?可熊鑫又不愿驳了人面子,硬是生生搪塞了过去。好生尴尬。
施沐晨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他的外套,熊鑫道谢想告别,却被他拉去了停车处。看到后座上的一捧鲜花,熊鑫瞪大了眼睛。他本以为施沐晨刚刚是做戏,怎么这会儿倒真冒出一捧鲜花?
“我是真不愿意拿着花儿到处走,恭喜演出成功。”
接过施沐晨的花,熊鑫不知所措。
“为感谢你请我欣赏了一场如此精彩的演出,我决定请你吃饭。”
熊鑫瞠目结舌,好强势的男人。
“上车。喜欢吃什么?”
熊鑫没有动,“这不是成了你送我、我送你,最后谁都回不了家?”
“回不去家,就说明有更好的地方等着咱们。”施沐晨笑着说,又是弯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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