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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貨公司真氣派啊，那裡頭的女職工，可比月槐樹供銷社裡的洋氣多了，今天趕巧，百貨公司大清倉，賣些&znj;零碎布頭、還有&znj;些&znj;香皂、毛巾、手帕一類，還賣布票。這機會難得，門口排起長隊，人貼著人，一點縫隙不留，南北問章望生：

&1dquo;三哥，你帶錢了嗎？帶票了嗎？”

章望生細心，他早想著趁這個機會，到縣城看能不能淘舊書，他聽李崎說，城裡有&znj;些&znj;犄角疙瘩里，有&znj;人賣舊書，都是偷摸賣的，論斤稱。他記這事許久了，就&znj;等機會。

&1dquo;帶了，你自己排隊行嗎？”章望生掏出錢跟票，分給她，叫她拿好千萬不要&znj;丟了。

南北心裡沒帶怕的，她只覺得興奮，好像有&znj;個琳琅滿目的世界在&znj;前&znj;頭等她，又&znj;便&znj;宜又&znj;好看，她攥緊了錢票：

&1dquo;我當然行，三哥，你忙你的吧，我買好了還在&znj;這等你！”

章望生有&znj;些&znj;不放心，可隊伍這麼長，他耗在&znj;這裡，再去找書，恐怕趕不上車，又&znj;反覆交待幾句，他才走&znj;開。

真是擠死了，南北的臉貼著前&znj;頭這人後背，嘴都歪了，大夥身上都熱烘烘的，她跟夾在&znj;中&znj;間的小蝴蝶一樣，已經&znj;扁了。

&1dquo;排隊啊排隊！”最前&znj;面&znj;不知誰扯著嗓子喊。

&1dquo;你聽說沒，上海有&znj;半兩的糧票！”人排著隊必須得聊天說話。

&1dquo;半兩能幹嘛？”

&1dquo;能吃根油條。”

&1dquo;嘖，上海人洋氣依譁，比不了！咱也吃不上油條。”

南北心想，油條一定特別好吃，上海人吃油條，她滿腦子想著上海人。

可很&znj;快她不想上海人了，擠得難受，五臟六腑快順著嘴出來，她想著什麼時候能輪到自己，不知過&znj;多久，終於輪到她了，南北又&znj;一下活過&znj;來，精神抖擻站到櫃檯前&znj;頭，眼前&znj;大亮。

好多東西！

她摸摸這，摸摸那，最終買了塊手帕，毛巾減收布票，她要&znj;了兩條毛巾，還買了一尺幾的布料，這種可以用來做內衣褲，她從女知青那知道的。

買好東西不見章望生回來，南北就&znj;在&znj;隔壁溜達，有&znj;小姑娘坐在&znj;自行車前&znj;頭大槓上，威風地過&znj;去了，南北目送很&znj;遠，回過&znj;神，聽身邊人說話。

&1dquo;小日本的尿素袋子都是拿化纖布做的，真有&znj;錢。”

&1dquo;吹吧，尿素袋子能用化纖布？”

南北聽得很&znj;震驚，不大信，化纖布用來做衣裳多好，裝尿素，真是瘋啦。她這趟來城裡，聽到了許多在&znj;月槐樹從未聽過&znj;的事，匪夷所思&znj;，是她不能理解的，但她更清楚地意識到，月槐樹外頭的世界，確實跟月槐樹很&znj;不一樣。

不曉得什麼時間，章望生挎著包回來了，鼓鼓囊囊的，他臉很&znj;紅，顯然是被什麼刺激到，眼睛格外明亮，他一見著南北，就&znj;沖她笑起來。

&1dquo;三哥！”南北跑到他跟前&znj;，眼角一瞟，&1dquo;弄著啦？”

章望生默契地點點頭，問她買了什麼，南北得意地一拍舊布接的書包：&1dquo;我也滿載而歸，到家你就&znj;知道了。”

拖拉機沒等他們，他們只能坐回月槐樹的汽車，車上的人不比百貨公司門前&znj;的少，擠來擠去，南北一手緊按住包，一手攬死章望生的腰，兩人晃蕩一路，站得筋疲力盡。

剛到家，公社有&znj;人來找章望生，說隊長叫他過&znj;去商量個事。

&1dquo;什麼事知道嗎？”章望生擰乾手巾，擦了擦脖子，他一天下來弄得灰頭土臉的。

這人說：&1dquo;光說是個要&znj;緊的事，這兩天就&znj;得落實，你快去吧。”

第25章

這時候天&znj;很晚了，章望生連口熱乎飯都沒弄成，趕到隊裡，幾個幹部都在，見他來了，說讓望生趕緊把宣傳標語醞釀醞釀。

原來，晌午的時候，有人過來通知，要打狗，十&znj;天&znj;之後檢查，先自查自糾。章望生看看馬老六，馬老六手裡托著他的黃銅水菸袋，三言兩語解釋了下：

&1dquo;看情形，今年這收成要壞事，人&znj;都懸了，哪還有多餘的糧食餵狗？”

章望生等會散了，才跟在馬老六身後說：&1dquo;六叔，各家餵各家的狗，沒讓集體養著&znj;，這也&znj;不&znj;行嗎？況且，誰家捨得用正經糧食餵狗，狗自己在外頭會找口吃的。”

要說月槐樹的狗，那&znj;可不&znj;少，十&znj;來條是&znj;有的，舊社&znj;會的月槐樹就&znj;有狗了，歷朝歷代，哪個村落里，沒個貓貓狗狗的？馬老六本來不&znj;排斥狗，自打八福那&znj;個事後，他開始討厭起這種畜生來了，離得遠遠的，這回打狗的命令下來，他心底竟有些高興，但面上很平和。

馬老六說：&1dquo;上頭肯定有上頭的道理，你說誰家捨得拿糧食餵狗，那&znj;還真有，這是&znj;浪費，回頭公糧數交不&znj;夠，那&znj;全國都得餓著&znj;，這個罪名誰也&znj;擔不&znj;起。”

章望生便不&znj;再問了，明天&znj;，這個通知會下達到全公社&znj;，每個社&znj;員都會知道，他應該琢磨下宣傳語怎麼寫。

他這晚什麼都沒幹，吃了飯，簡單洗漱下，就&znj;躺著&znj;了，南北問他隊裡什麼事，他也&znj;不&znj;說，她趴他床沿：&1dquo;三哥，你不&znj;是&znj;弄著&znj;書了嗎？咱們說好一塊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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