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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博清有点不放心,他多瞟了钟翊两眼,心里觉得这位VTeL的总裁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想出言劝劝林,还没来得及张嘴,林就被钟翊拽着胳膊拉到了那辆奥迪上。
车门“轰”得一声关上,留严博清一个人在马路中间凌乱。
林一上车,车门就被上了锁,他坐在副驾驶上抱着手臂,面色冰冷地看着钟翊,问:“你要聊什么?”
钟翊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摸烟,手还未抬起来就想起现在是林坐在旁边,而且昨晚烟盒和打火机在被林现之后已经全扔了。他把手放到方向盘上搭着,表情凝重,当前的状况让他难得的觉得混乱,不知道是要先问问这个“男朋友”,还是先说自己的事。
钟翊沉默的时间太长,林等得一脸不耐,正欲敲两下车窗催促,就听见钟翊认命般地开口问:“你,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我回一趟青河?”
“什么?”林以为自己幻听了,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他。在转过脸的前一瞬间林真的以为钟翊失心疯了,但他转过来,却现钟翊眼睫垂着,有些反常地没有回视自己,而是虚虚地落在前方某处。钟翊看起来也觉得自己提出的请求荒谬至极,方才在车外和严博清对峙时的刺与戾气尽数收了起来,他的脸色很平静,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但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卷曲,睫毛在细微地颤抖,看在林眼里竟然有些可怜巴巴的,像只落寞的、恐惧被拒绝的小狗。
车内再次寂静了几秒,时间的流或许是相对的,至少在钟翊的感知里,这几秒如同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钟翊呼出一口气,头往后靠了靠,后脑勺抵在椅背头枕上,手也无力地耷拉下来。林这才注意他今天的型比以往凌乱一些,平时一丝不苟梳起来的额落了几缕下来,让他浑身的精英味儿里掺杂半分忧郁气质。钟翊的表情也确实挺忧郁的,他在做完心理建设之后终于转过脸和林对视了,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林实话实说:“今天中午羊山的村支书打电话给我,说我阿爷快不行了。他快死了,查出来的时候就是胰腺癌晚期,年前我回去还瞒着不肯告诉我,今天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单,说就这两天了让家里准备后事。我这几年回国看老头儿,他回回问我你怎么不一起来了,我没敢说实话,骗他说你很忙,下次一定来。我们爷孙俩真挺像的,互相骗到骗不下去才罢休。”他说着抬起手按了按山根,破罐子破摔般地给林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回头会跟那位严先生道歉,你当我今天没来过,别打扰了你们的约会。”
钟翊说完便沉默了,只拿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林,他的眼神里没有太多东西,和压迫与渴求都挨不上边,只有一片澄澈湿润的黑,这让林莫名想起来十九岁的钟翊。林一直没开口,看着他演独角戏一般地说话又沉默。
车厢里的气氛安静着,这辆车大概率不是钟翊自己的,因为林在车厢里闻到了若有似无的百合香氛,林很讨厌这个味道。但车内的味道非常非常淡,所以还在能他忍受的范围内。这个味道和钟翊开的那样欧6不一样,欧6里用的是林以前用的车载香氛。
于是他兀自朝钟翊身边凑了凑,动作轻快得钟翊都没反应过来。林拿起钟翊垂下的手腕,用鼻尖轻轻碰了碰他露出的白衬衫袖口,只为了确定刚才和钟翊在车外肢体接触时,在他袖口闻到的香水味道。钟翊平日里不用香水,之前林没在他的外套和身上闻到过任何味道,但今天他闻到了。霸道的广藿香包裹着被揉碎的玫瑰花茎,钟翊用的量刚好,馥郁又不显浓烈,独特的前中后调林绝对不会认错,香味来自于一款市面上早就买不到的停产香水。
等钟翊反应过来他的动作时,极收紧的手指还是没有抓住林离开的指尖,他把钟翊的手甩开,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严博清还在两车相撞的地方站着,方才钟翊和林在车里说话,他已经把撞击的地方拍了几十张不同角度的照片,还录了一段三百六十度的小视频给自己的保险经理人过去定损。
钟翊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见林绕过车头走到严博清身边,隔着一个非常亲密的距离在说些什么。他还是很想下车把林拉开,像刚才一样疯地要带人走,但此刻却又泄了气。回青河最近的机场在离永安市接近4oo公里的宜川,宜川机场很小,最近的一班飞机在今晚8点,钟翊现在出去机场,还能赶上安检。
隔着车窗玻璃听不见外面的谈话声,钟翊正准备点火离开,车头的林忽然拍了拍严博清的胳膊,然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朝钟翊走了过来。
副驾驶的门再次被打开,林坐进来时也带进来了一丝车外寒冷的空气。车内空调出轻微的白噪音,钟翊的注意力被林扣安全带的动作无限放大,甚至连出风口微小的声音都觉得吵闹。
林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开心或者不开心,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始终静止的钟翊,淡淡开口说:“我有条件。”
钟翊张了张嘴,半晌才出声音,讷讷回答说:“可以。”
“你还没问是什么条件。”
钟翊抿了抿嘴,嘴角出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纹路,他声音依旧很低,但又很坦然:“什么都可以。”
林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吩咐说:“你飞机几点的?帮我订票。”
林不是第一次去青河,第一次去的时候,钟翊还没有驾照。他们坐飞机到了宜川,管辖青河镇的永安市连高铁都没通,他跟着钟翊坐了4个多小时的火车才从宜川到永安。钟翊担心林坐硬座不舒服,帮他单独买了一张软卧票,又拿自己包里提前准备的床单被罩替他铺好了床,才回到自己的硬座车厢。
谁知道钟翊前脚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林就给他微信,说车厢里的大叔脱鞋,味道太难闻了,让钟翊来带他走。钟翊没办法,只好和隔壁座的年轻人用一张软卧票换了一张硬座票,收起刚铺好的床单被罩,把林带回了自己在的硬座车厢。
林果然嫌弃硬座车厢太吵闹,座位也太硬,坐着屁股疼腰疼背疼,哪哪儿都不舒服。那座位又浅又小,垫了东西也坐不住,林脸一直黑着,问他:“你平时回家都要坐这种车?”
钟翊帮林揉着后腰,只是点了点头。他没告诉林,以往他从申州往返青河,根本不会有飞机这段航程。申州有一列直达永安市的普通列车,从东部沿海城市开到西南边陲小城,要开两天三夜,他只买得起硬座票。偶尔全程硬座也没有,只能买无座,站累了就去餐车坐一会儿,或是去车厢衔接处席地休息。
他们那天是晚上出的,申州飞宜川的航班这么多年了都只有晚上8点这一班。上火车时已经是深夜,坐下没一会儿周围的人都睡得东倒西歪,林也累了,靠在钟翊身上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玩手机。钟翊手揽在林后腰,只需要微微低头就能闻到林头的香味。
林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人一排的火车硬座上对面座位正好空着,不会特别尴尬。钟翊看了一眼窗外黑洞洞的夜色,把嘴巴凑到林耳边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还有三个小时才到。”
林困倦地摇摇头,梢顺着钟翊的T恤领口掉了进去,擦在他锁骨下方的肌肤上,又软又凉。他软着嗓子抱怨:“椅子太硬了,我睡不着。”
话音还未落,便紧急吞下一声到嘴边惊呼,因为钟翊托着他的后腰和膝弯把人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林有些惊慌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现大家都睡得很熟,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小动静。此起彼伏的鼾声隔着椅背传来。他稍稍放下心,打了一下钟翊的肩头,悄声骂他:“你有病啊!”
骂是这么骂,但也没从钟翊怀里下去,他侧坐在钟翊身上,双腿垂在走廊里。钟翊虽然瘦,大腿还是坐着比那硬邦邦的椅子舒服多了。
只是他们现在挨着走廊,附近若是有人醒过来一眼就能看见两个人叠坐在一起,林让钟翊往里面挪了一个座位,钟翊用胳膊环住他细瘦的腰,又替他脱了脚上的球鞋。
“把脚放在椅子上,不然你不舒服。”钟翊抱林的姿势跟抱一只猫似的,把人团在自己怀里,林那时候脾气坏其实很乖,也安静地蜷着身子让他抱。
他坐在钟翊腿上,上半身就高出些许,这次钟翊微微低头就能把脸埋在林的颈窝里,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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