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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苏温言出院的日子。
三个月前,他带学生进山写生,却遭遇突降大雨,山路湿滑,他们的大巴车和迎面而来的货车发生碰撞。
事故惨烈,大巴车司机当场死亡,而苏温言坐的位置离车头最近,首当其冲。
恶劣的天气,糟糕的路况,无一不给救援工作带来巨大的困难,苏温言被卡在变形的车座里动弹不得,耳边是学生们的惊叫和哭喊。
他安抚着学生,指导他们自救,救援队赶来时,只剩他和另外两个学生还被困在车里,受损严重的大巴车内部愈发狭窄,救援只能一个一个来,他知道救他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便说自己是老师,让他们先去救学生。
雨越下越大,土腥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在哭声和破拆带来的噪音里,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从医生口中,他得知了自己当时伤得有多重,车祸带来的冲击导致内脏破裂,又因为被困耽搁了太长时间,失血过多,差一点就没命了。
他昏迷了一个月才苏醒,又在病床躺了两个月,终于到了能出院的时候。
“东西都拿好了吗?”站在身边的男人问道。
苏温言轻轻嗯了声:“麻烦师兄了。”
他其实没什么东西要带,就一部手机和充电器、几件衣服。
“跟我还这么客气,”季扬将一束花放进他怀里,“庆祝你出院。”
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苏温言闻了闻,唇边浮现出笑意:“谢谢。”
这笑容冲淡了脸上的病气,像是一缕阳光落上经冬未销的积雪。
季扬恍了下神。
三个月来,他没少来医院探望自己这个师弟,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苏温言整个人都消瘦得有些脱形,可他却没在他嘴里听到过半句怨言。
据从事故中死里逃生的学生们说,那天他们进山前突然下雨,苏老师就提议先找地方停车,等雨过了再走,可大巴车司机却不肯,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有事,说雨只是阵雨,要不了半小时就会停,赶紧跑完这一趟,他还要去接旅游团。
苏温言见他是驾龄几十年的老司机,又是当地人,对山里的气候肯定比他们了解,便也没再多说。
谁能想到,一进山就出了事。
事故发生后,苏温言虽然被救回来了,却长时间昏迷不醒,学生们无一不懊悔当时没听苏老师的话,如果他们一致要求停车,哪怕只是停个五分钟,兴许也能避免和货车相撞。
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季扬帮他推着轮椅,离开医院。
事先叫好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他先扶苏温言上车,然后和司机一起把轮椅放进后备箱。
伤筋动骨一百天,因为双腿严重骨折,苏温言到现在还不太能走路,上下车已是极限。
“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了,”季扬说,“自己回家能行吗?”
苏温言浅笑了下:“放心吧。”
他今天出院本来就不想惊动任何人,只是恰好师兄说要来看他,才不得已告诉了他,答应让他送送自己。
季扬冲他挥了挥手,关上车门,又叮嘱司机:“慢点开,病人受不了颠簸。”
等车开走,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来到季扬身边,语气熟稔地问道:“怎么不送他回家?”
“那也太冒犯了,他最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登门拜访。”
“他都收了你的花,不是默许你更进一步?”
“算了吧,”季扬自嘲一笑,“他要是真的允许我更进一步,就不会连出院都不主动告诉我,当面是收了我的花,指不定转头就扔在哪儿了,我这个师弟啊,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你上次不是说,他拒绝你的原因是他有男朋友了?他住院三个月,我也没看见有什么男朋友来探望他,如果是真的,那这个人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谁知道呢,”季扬目视着早已不见车辆踪迹的前方,“或许根本不存在这么个人,只是他用来拒绝的借口,毕竟听说过这个‘男朋友’的人不少,却没人真正见过。”
*
车上,苏温言抱着那束花,轻轻抚摸洁白的花瓣。
“真香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尝试跟他搭话,“这花真美,和您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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